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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3)(1 / 4)

夜里唱小戏的时候,瓷行几个老板联合起来请徐稚柳喝年酒,知他马上要回乡,生怕他年后更忙没有时间,连哄带骗将他捉到了馆子里,作陪的还有其他几个民窑的东家和管事。

都是同行熟脸,徐稚柳一一点头示意。

临近开席,小二问能否上菜,一名老板瞅着徐稚柳,吞吞吐吐道:“我刚到景德镇不久,不懂你们的规矩,只听说湖田窑和安庆窑名声最响,想着既是摆酒请同行们多多照顾,就一起请了。”请完才发现,同是名声最响亮的两大民窑,自然也是不能坐一张板凳的冤家。

景德镇当地有许多民窑,有的窑制瓷不烧瓷,有的窑烧瓷不制瓷,有的窑烧制两做,这种一般都是大窑厂。御窑厂自清代以来已开始实行官搭民烧的制度,凡超过工部颁布的烧制额度,其余“钦限”皆会找民间的窑厂来完成。烧御用瓷看似风光,可要求也高,非包青窑不敢一试,因此以湖田窑和安庆窑为首的两大包青窑就成了御窑厂的不二之选。

所谓包青窑,盖凡搭坯入其窑,必陶成皆青品,有苦窳不青则另偿包烧者。说白了就是包烧好,不烧好不仅不要钱,还管赔偿,口气大,风险也大,但同时机遇并存。

湖田窑这些年有徐稚柳坐镇,犹如帐中添了一员中郎将,运筹帷幄八十行当不在话下。安庆窑被湖田窑压着一头,一直处于万年老二的位置,直到前两年异军突起另一名少年郎。

这人的名字,对在座列位来说并不陌生,包括徐稚柳。

“抱歉,我来晚了。”说话间,包间的帘子被打开,一名身穿月牙白夹棉长袍的少年疾步走来。他满身都是风雪,夹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可不知一路怎么来的竟是满头大汗。他一边屈身向诸位致歉,一边悄摸摸四处张望。

待看见窗边凛凛然端坐的身影,他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旁边几个管事见是他替大东家来赴宴,齐齐笑道:“看来王瑜那老家伙又耍滑偷懒了。”

“佩秋过了年才十五吧?他个老酸菜梆子怎么净不干人事。来,叔给你斟酒。”

“瞧你那点心思,全都摆在脸上了!嘴上骂王瑜,心里这会正偷着乐吧?我听说你年前去挖人墙角,被王瑜打出来了?”

“良辰美景说那扫兴事干嘛?佩秋呀,有时间要不去我的窑厂给掌掌眼?”

这话一起头,几家窑户纷纷抛出橄榄枝,要知道景德镇上下几百年,如梁佩秋一般有神赋的把庄头,那是独一份,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把庄师傅是可以同时在几家干活的,未必个个都跟徐稚柳似的,只卖身给一家窑厂。这明晃晃撬墙角的机会就搁眼前,咋能不珍惜呢?

瓷行的老板眼见着小少年一来,包厢里突然热浪翻滚,也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个意思呀?把庄师傅是干啥的?”

“说你是外行你还真是外行,好好听着,今儿个就给你上一课。”

“这把庄师傅呀,说得简单点,就是烧窑的一把手。俗话说瓷之好坏,十之八九在于窑内。”

“拉坯、利坯、画坯,这些前道的工序都属于制瓷行当,靠手艺是可控的,一个坯拉得好不好,修得薄不薄,青花手艺如何,行家一眼就能看穿,可你说咱建了一个窑,里头的火候、气氛、湿度、窑位和地势,这些怎么看穿?烧多久,烧到什么时候,摆在哪个方位的火势更好,甚至下雨天和晴天窑内的气候都不一样,怎么办?只能凭经验。”

绝大多数窑厂的把庄,都是在这一行深耕十数年、经验老道的师傅,朝窑里头看一眼,亦或钩一块瓷片出来,吐口浓痰观其变化,就能估算窑温,判断陶瓷烧熟与否,是否需要调整窑位等。可即便如此,也常有失手的时候。

当代人的智慧只能到这儿了,没有测量工具和科学仪器,经验便显得格外重要。尤其陶瓷一行,坯再完美无瑕,烧残了,那就是一堆无用的垃圾,要么说一件瓷器的好坏十之八九都在窑内呢?

一个好的把庄头更是万金难求。

譬若梁佩秋,除了白白净净长得秀气点,搁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家伙,谁能想到他居然对那一座说不清道不明的窑拥有神赋?怎么满窑,怎么烧,烧到什么时候停火,这些经验之谈,在他小小的脑瓜里只有两个字——感觉。

这就叫做老天爷赏饭吃,谁也羡慕不来。

说起来挺玄乎的,一开始谁也不信这个邪,直到检验出真章。眼看安庆窑“包烧青”越来越稳,王瑜那老家伙口气也越来越大,废厂残次品眼见地少了,订单量逐年激增,安庆窑终于咸鱼翻身,和湖田窑叫上板了。

湖田窑有一个徐稚柳,那是刘备帐下的诸葛亮,闭着眼睛也游刃有余。

而安庆窑有一个梁佩秋,则是烧红的破铁,百炼成钢。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作为包青窑的两大魁首,一个是身世坎坷的麒麟才子,一个是后来居上的天赋小神爷,到底谁会成为景德镇瓷业的第一人?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捋着胡须拉长声音道:未可知也。

而当事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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