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边才泛起了第一道鱼肚白,张启凌便已经站在了爷爷的坟头上。
一边清理杂草,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老头子,你这一走倒是安稳,却连最后一面都不留给我。”
“亏得我还想着逢年过节回来给你上坟烧纸,你说你到底啥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乡间地头。
虫鸣鸟叫。
也不知道哪个声音才是在回应他的话。
最后将墓碑擦拭干净后,张启凌从随身提来的袋子里取出瓶二锅头。
一点点撒在墓碑前。
“幺爷爷昨晚让我去他家吃饭了,杀鸡宰鸭还做了我最爱吃的烧白……”
“好酒你是别想了,反正你生前不就好这口吗?”
“六婶说她家的小丫头也高中毕业,要去外地读书了,让我多照应照应,但这外地她却没说是哪……”
“家里的陈设都还是老样子,你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我没舍得扔,留着积灰也不错,你有时间回来看看……”
絮絮叨叨的话。
没有丝毫逻辑。
张启凌漫无目的的东拉西扯,墓碑矗立在那,仿佛是在静静的聆听。
可到头来,他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却一件也没有你就能说的出口。
如同离家在外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一来,怕家人担心。
二来,总觉着混不好就没脸说道。
全世界,张启凌唯一知道的家人,如今就躺在这墓碑之下,颓丧的话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待到日上三竿。
明媚的阳光驱散了乡野间弥漫的冷清。
在毫无遮拦的情况下,甚至晒的皮肤有些生疼。
张启凌这才从草地上站起了身来,摸了摸墓碑,有些不舍的说道,“老头子,我要走了。”
“我尽量春节的时候能再来,你就好好的歇着吧,不用为我担心了。”
脚下的路依旧要往前走。
即便是偶尔回头,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走得更加坚定和义无反顾……
等到张启凌回到老宅。
所有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家具用品还原,卫生整理妥当。
就连一向好吃懒做的钱胖子,都主动拿起扫帚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
张启凌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道,“走吧,下一站我们去贵城。”
小玉和阿六对视了一眼。
好像是受到张启凌返乡之情的影响,小玉昨晚眼眶一直都红红的。
听到了这话,脸上才送算露出了些许笑容。
于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把行李搬上车。
两辆硕大的越野,一点点驶离了小院。
可当他们把车开到了村口,才发现昨晚喝到宿醉的幺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一群人守在了这里。
张启凌摇下车窗,老人家半带着责备的说道,“你娃去了城里不学好,学人家装阔摆谱。”
“现在家家户户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你拿这些钱做啥子?留到自己身边,出门在外用的到。”
说完。
就想把手里的红包塞回到车上。
这是钱胖子和老财昨晚连夜挨家挨户,偷偷放在门前的。
张启凌笑笑,想要说些回绝的话。
但到了嘴巴,突然只感觉阵阵呜咽,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而是老财和小玉。
急忙出言宽慰,这才止住了村民们把红包归还。
张启凌表达的是心意和亏欠。
村民们表达的则是担心和期盼。
毕竟唯一的亲人都走了,这孩子从今往后的日子也只能一个人过。
待到越野车即将要出村的时候,幺爷爷忽然一把拽住了车窗。
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按照我们田坝村的规矩,你以后有了对象要结婚,得先带回来给我们瞅瞅。”
“见娘家,谈彩礼,摆酒席你娃也不用担心,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不会让你娃子受了委屈。”
坐在副驾的张启凌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些话他不是不想说,就只怕是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涕泗滂沱。
他是在田坝村长大的孩子。
没有血缘关系的幺爷爷,六婶婶……
张家的老爷子不在了,总得有人给这娃子站出来撑腰。
听说城里的姑娘们都很挑剔。
可不能让娘家人觉得狗胜家里没了人,就可以随便欺负……
车窗外涌进来的凉风沁人心脾。
张启凌用力的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把心里的某种情绪给强压了下去。
良久后。
他的嘴角才慢慢的挂起了一抹弧度。
幺爷爷他们,是怕自己在外打拼,身后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