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亲密是一伙。现在,怀藏金银首饰的何沙与他的同伙陆足同时在荒野里受伤被发现,而其他三人却失去踪迹,可知他三人是见财起意伤杀同伙,最后因为受到民妇庄里庄丁的惊动而逃走。陆足和何沙本是劫贼,虽死尚有余辜,假设杀伤他俩的人不是同伙,又有谁会在深夜里有机会向他俩近身出手?”说到这里,朱氏又磕了几个响头说:
“启禀太爷,民妇自嫁入严家二十八年,至今夫妻恩爱有如新婚。启禀太爷,民妇一向最重名节,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半步,恳请太爷明鉴。”
周知县听了朱氏这一番话,肯定了自己此前的判断没有错:朱氏是七月初六夜里峤溪庄案件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她知道杀伤陆足何沙的人是谁,不过她说得很巧妙,还特别指出陆足何沙的“死有余辜”,同时,她已经觉察到自己对她的怀疑,她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听起来是在表白,其实是在恳请自己手下留情放过她,是在求自己不要在她身上继续查下去。
周知县饱读诗书,身在名教,深知名节对一个妇女为人处世的重要。根据两个兼有入室抢劫和作奸双重嫌疑的嫌犯陆足何沙已死的事实,查出朱氏有没有被奸、是谁伤了两嫌犯,已经变得并不重要。周知县已经准备了许多块蒸熟的硬面团,原计划审问之后让到堂的严家诸人每人都咬一口查验咬痕,以见证咬伤陆足的嫌疑人是不是在堂上受审,然后可以从嫌疑人身上打开缺口顺藤摸瓜查清案情。但是现在,他决定把这个环节取消。得饶人处且饶人。周知县略作思考,当堂判决说:
“七月初六日夜二更,峤溪严家庄及其私产米源仓同时出事,一处失火,一处有强人出没。今查得实,此二事均系强人陆足、何沙、贾仁、白刍、甄汪五人所为。陆足、何沙二人受伤,实系贾仁、白刍、甄汪三人见财起意自相残杀所致,与他人均无干涉。今陆足、何沙因伤庾毙,贾仁、白刍、甄汪三人畏罪潜逃。本县当行文上司报请海捕公文,待日后捕得贾仁、白刍、甄汪三人到案另行定夺。米源仓管事用人不严,致使强人乘虚而入,险些酿成大祸,本当重责。缘此业系严家私产,着主人严丰禄回去按家法严加处置。”
严家众人听了周知县的判决,同时说一声“谢太爷”,就都站起。但是朱氏还跪在地上,格外向周知县磕了三个响头说:“太爷明察秋毫,民妇谢太爷恩典。”
周知县没有理睬朱氏的谢恩即宣布退堂,但是心里,则在暗暗称赞朱氏机灵,一句“谢恩典”的话,把她已经领情的心里话全都包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