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正月二十日,周记绸縀庄有三百包生丝运到。其中三十包自家机房用,余下二百七十包是峤阳原各机户家定购的。第二天早上,周承庥差了庄里伙计去各处通知机户来领生丝。
走差伙计出门后,周承庥吩咐庄里行用伙计将自家留用的三十包先搬到机房去,自己在柜上翻看记着各机户预定生丝的账本。巳时过半,有附近的机户先得到生丝到货的通知前来认领,柜上开始忙碌起来。正在这时,只见严求爵急匆匆进来,没有招呼便顾自说道:
“原本说得好好的,没有想到竟然无端生出这样的变故……”
才说到这里,严求爵就赶紧收住口。他见到满屋的包裹,不禁好奇的问道:“承庥兄,你这一屋子的包包,都是什么宝贝?”
周承庥说:“这是从万缫州新运到的生丝,都是各处机户年前就已经预定好的。我已差了伙计去催他们来领去”,说到这里他想起严求爵刚进来时好象还说了句什么话,便问道:
“爵弟你刚才说好端端的什么变故,是怎么一回事?”
严求爵见问,摇摇头叹息一声说:“不瞒承庥兄说,北街两间店屋小弟已经买下来。原来和左邻右舍都已经说好,他们也都高兴小弟买下那两间店屋。可是这两日小弟到那屋里清理,去屋后巷弄口的井里打水,却有许多不三不四的人前来阻拦,说小弟不是本地人,不能取用井里的水。小弟见取井水不行,又去河里打水。那些人又跟过来说河水也不能用,说我要用水,须从严家村带过来。承庥兄你听,这不是有意刁难横生变故吗?若是长此以往,小弟还怎么在镇上过日子,这两间店屋岂不是要变成无用之物?”
周承庥听后,没有马上接话。
峤阳镇市面繁华,是商家的用武之地,但同时也是拼搏心机的竞技场。俗话说多个香炉多个鬼,街上多开一家商店,就多了一个争利的对手。严求爵从山里来到峤阳街上买屋开店铺,就难免有人会在背后暗使绊脚石。同时,镇上原本有一伙游手好闲之徒,专会干些欺侮弱小陌生人的勾当,也常被人利用做些见不得人的阴暗事。从严求爵的话里,周承庥已经听出他取用水被阻挡的事,背后是有人在指使。他想了一想说:
“这事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爵弟先不要心焦,今日暂且在我这里闲坐养心。现在是白天,他人也都有事忙着,等晚饭之后,我去找几个人商量商量,一定会有解决的门道。”
严求爵说:“全靠老兄帮忙。待渡过这一关,小弟一定好好感谢。”
周承庥说:“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感谢的话。等老弟生意红火起来,就不会有人来欺侮了。到时你我兄弟在峤阳镇上互相提携互相关照共同致富。”
午后,来领生丝的机户逐渐多起来,闲着无事的严求爵主动的帮着伙计们起包扛包。一个下午过去,已经发售了一百五十包。周承庥说,余下的一百多包,明日上午能全部发出去。这是因为那几家机户离得远,走差伙计一家家通知到他们家时间已晚,因而今日下午来不及来领。
这情景看得严求爵眼红心馋。他暗暗的以周承庥所说的数目计算,每包生丝净赚十二两银子,周记绸縀庄这一注生意就能净赚三千二百多两,这还不算他自家留用三十包的盈利。听周承庥说,三月、六月、八月和十月这几个月里,都有生丝运到,统计一年之内,周记绸縀庄经手发售的生丝约在两千到两千五百包之间,这个差异,要看蚕年的好坏和官府征收数额的多少而定。按照这个数字计算,周记绸縀庄光靠发售生丝,一年之内就能净赚两三万两银子。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严求爵深深的被生丝生意赚钱的容易打动了心,乘着周承庥生意的间隙问这问哪。
周承庥心里只存着周、严二族传承的友谊,把严求爵当作自家人,又以为他是个还没有进入商界的新手,自己应尽关照之责。因而只要严求爵有问,周承庥就有答,将自己生意场上的事大多对他说了。一个下午过去,严求爵对生丝生意的行情已大致掌握在胸。
晚饭后,周承庥说:“爵弟,我这就出去找人为你的事想个办法。你那店屋里还没有清理出来,想来夜里还有些侷促,又没有搬进值钱的东西,不须挂心,今晚就住在我绸縀庄里,等我回来再作商量。”
周承庥直到交二更时才回来。严求爵还在引颈瞻望,一见周承庥,便急不可耐的问事情说得怎样了。周承庥说:
“我已经和北街的里长和几个商董说好,明日中午时分到你那店屋里小坐说话,你便准备几个小菜,去那井边打水清洗,若是那几个人再来纠緾,你只说众商董和里长等人在你家里,要烧几个小菜招待,若是那几个还是纠緾不休,让你家里人来屋里说一声,到时会有人为你主张。”
听了周承庥这一番话,严求爵焦虑的心顿时安下来。
第二天中午时分,北街的里长和几个有名望商号的店主掌柜先后来到严求爵新买下店的屋里。严求爵已按周承庥的吩咐,备了好茶水糕点伺候,另外又命两个临时雇来充作家人的人提了小菜去屋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