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日的会练,英俊潇洒的严秉多那谙熟的剑术,给周蕊珠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同时也给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少女产生了无穷的回味。十四日回到家里,听得父亲为他俩提了亲,双方交换了定情信物,因而满心欢喜,十五这一日在闺房里,将从严家交换过来定情信物玉连环把玩了好久。然而,她美好喜悦的心头,当夜就被发生在十字街口的那件事蒙上了浓浓的阴影。虽然经三哥姐姐三嫂劝说,她不再去想严秉多与禇家龙蛟认识的事,但是她一颗单纯天真的心,已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元宵过后连续多天,周蕊珠都是躲在闺房内不出来,花园里看不到她一日几次练剑的身影,就连一日三餐的饭,也是由丫环梅菲送进去吃。家里人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只有周达雄夫妇和周蕊琼,知道她心里想的事,却又不好挑明。
周蕊琼挂念小妹,这天午后去她闺房看望她。但见周蕊珠形容消瘦,头发蓬乱,两眼空洞无神,周蕊琼不由得吃了一惊说:
“珠妹何必如此劳思,以致形容憔悴。其实严家二郎并非行为不端,只是与那禇家人认识而已。经过这事,想来他日后不会再与那禇家人接近。”
周蕊珠见姐姐进来与她说话,便低下头,轻轻的说道:“姐姐,都说我们做女人的,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是早早的就看清是鸡是狗,那该多好。”
周蕊琼说:“珠妹还在想着严二郎的事。珠妹既如此不放心,好在现时只是交换个信物,还算不得数。待过了这几日,姐姐找个机会,把妹妹的心事和爹娘说说,把玉连环退回去,妹妹以为如何?”
周蕊珠听得这话,顿时脸上泛红,沉吟半晌,讪讪的说:“小妹只是和姐姐说个心事,姐姐不为小妹解说,只管拿信物来说事,将小妹的军。”
周蕊琼笑道:“不是姐姐不与你解说。你自心里喜欢严家二郎,却又如此神思不定,你叫姐姐如何解说?”
周蕊珠说:“姐姐只知取笑小妹,小妹却不敢和姐姐说笑。”
周蕊琼说:“不是姐姐和你说笑。只是这人生,多有看不透之事。即使天上的八洞神仙,诸天星宿,也有犯迷糊的时候。何况是你我凡人,又是女儿身,天生是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你与严二郎,好歹也是比过剑,见过面,知道他的身材长相,知道他有一身好武艺。即是姐姐,自从许配了文家三年,至今没见过面,也不知他文三郎是高是矮,是癞头,还是蹩脚。姐姐心里,也只是作个随遇而安的打算。”
周蕊珠说:“姐姐,我并非为严家二郎而有所思,只是想象这人生如此难以捉摸,昨日的人到了今日,即变了个模样,岂不可怕?”
周蕊琼说:“珠妹小小年纪,何必想得这么多。许多事,你越是去想它,它就会越象个恶魔般地令你六神不定悚然恐惧。然而当你勇敢地去面对,或者根本不去想它,它就会什么事儿都没有。”
周蕊珠又说:“姐姐说得极是。然而有些事你不知道便罢,一旦知道了,却又是连着干系,你若要不去想它,它却象是逐臭的苍蝇一样挥之不去,去了还来,便象个人世变幻幻倏然无定一般,教你心神不安。”
周蕊琼说:“珠妹虽然说并非为了严二郎,但是嘴里说的,心里想的,仍旧离不开严二郎身上的事。严家二郎也只是与他禇家人认识而已,哪里能和人世变幻这样的大事扯到一块。你我现在年纪尚小,且又是女流,平日只在闺房内外走动,认识的都是自家里人,因而只把世上人都看作自家人一样的好,而不识世上人有好恶美丑的众生相。今日偶然见得他严家二郎与恶人认识,便当他也是个恶人。然而他一个男子,要经营走四方,要与天下人结交。这世上有好人有恶人,却没有人会自帖标签是好人是恶人。即是能帖标签,他恶人也不会自帖‘我是恶人’。因此认识之前,你绝不会知道他是恶人是好人。为人最紧要之处,在于识得他是恶人之后,我自则要立定脚跟,不与他为伍,方是主张。三哥和姐姐我亲眼见得严家二郎与恶人见面时的场景,都以为他是站得住脚跟的人,珠妹不须这般没完没了放不下心。”
周蕊珠从未听人说过这样长篇大论的话,此时听得姐姐说起,不觉有些惊奇,想了一想说:“姐姐所言,小妹似懂非懂。只是人生事大,如何便能放得下心来?”
周蕊琼说:“珠妹心智灵巧,日后自然能理会得到。只是今日不要再想什么人世变幻的事,且和姐姐练几手剑。再不练,你的剑法生疏了,他日如再遇严家二郎挥剑出招,将如何应对”,说着,便伸手去拉小妹。
周蕊珠听得姐姐又说着严家二郎,心里越是不快起来:“姐姐莫要老说他严家……小妹心里不快,是另有他事。”
周蕊琼说:“好好,不说、不说。姐姐也已多日未练剑了,请妹妹陪姐姐练几手,如何?”
周蕊珠仍是不想动身。但经不住姐姐左说右说,直说得无言可以推托,又被她拉着,只得起身握剑随同下楼。到了后花园,两人各摆姿势挥剑施展过招套路。几个回合过后,周蕊珠渐渐的忘记了多日积攒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