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齐老歪家的鸡还没醒呢,林宝泉火急火燎的就来了,他听齐老歪老两口屋里没动静,知道人还没起,也不好意思敲门,就站门口等。
忽的又担心起齐老歪推开门时见到他杵这儿误会他偷听人墙根,便退到了院子中间。
五月份山里寅时三刻就日出了,可是山高林密山背面尚有积雪未融化,林子里温度较低,所以虽然此时天已见亮,雾气却还未消。
林宝泉在院子里站得久了,出门时又着急穿得少,湿冷的空气吸入的多了,鼻水就流了下来,他想擤出来,又怕声音大吵醒那老两口,使劲往回吸了吸,将鼻水压进嗓子里咽下肚,却不想吸气时过猛刺激了鼻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出来,结果鼻涕流进嘴里,只得抬起锃亮的袖子抹了抹。
抬脚伸长脖子侧耳听了听,那老两口似乎还没起,想先回家去,又觉得来都来了,再等会儿吧,于是把脖子缩回衣领里,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
又站了一会儿,天大亮了,齐老歪家报晓的公鸡才起来,扑棱着带金光的翅膀飞到栅栏上,用下三白眼翻了站在院里的林宝泉两眼,立起它那红艳艳的鸡冠子,精神抖擞的昂起头,“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杏儿抱了个脸盆从屋里出来,“唰”的一声将洗脸水泼在地上,差点浇到林宝泉身上。
齐老歪刚洗过脸,听见院子有动静出来一看,是林宝泉来了,阴阳怪气的挖苦了两句,林宝泉并不还嘴,诚心诚意的说明来历。齐老歪眼珠子转了两转,
“啊,这事儿啊,也不那么急。”说完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略微活动下他那老胳膊腿,慢悠悠的挪步往出走。
“齐大爷啊,您昨天还找过俺,想快点去萨哈连呢,咋今天就不着急了?”
“哎,宝泉啊,你不知道,这人老了吃多了肚子就难受,所以饭后就得去溜达溜达,咱这堡子就这么大,走几步就到墙根了,看你在那干活挺累的,就陪你唠唠嗑嘛!你说这唠嗑,有啥唠的,就俺开药铺这点儿事,随口一说,俺又不是真着急,逗逗你,你看你这实诚的,还当真了!”
齐老歪打着哈哈说了一通车轱辘话,听得林宝泉有些不耐烦,他心里清楚这老头心眼儿多,又要给他下套!
“齐大爷,您跟俺大娘还有啥没准备好的您就吱声,俺今天这么早来就是帮你们干活的!”
“哎,那咋好麻烦大侄子你呢,你这一天多忙,又抹墙又打土匪又得管家里婆媳干仗的事,你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手给我干这粗活?”
“齐大爷,您这样说不是再骂俺呢么!您跟俺大娘岁数都大了,那脏活累活就让俺帮您干吧!”
齐老歪也不含糊,扯着嗓子朝屋里喊,“啊,老婆子,那园子里的菜你前两天不说得得施肥了吗?”
杏儿在屋子答道,“俺啥时候说要施肥了,那地劲儿多大呢!”
“你可拉倒吧,咱园子里那地都见土了,茄子长得都蔫了吧唧的!”齐老歪见老伴儿不配合,气得干瞪眼。
林宝泉二话不说,拿起院里的工具就往齐老歪家后院走,边走边回头道,
“俺这许久不干农活身子都僵硬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齐老歪把手一背,“谁让你去了,你有时间么?”
林宝泉已经走到烟囱旁了,听齐老歪这么说,心下倒糊涂了。
齐老歪见他还是不开窍,干脆不绕弯子了,
“你儿子不没啥事么,让他来!”
林宝泉这才恍然大悟,放下工具,一拍自己的脑门,“俺这就喊他去!”
林宝泉走后,齐老歪自言自语,“大事儿上挺精的人,咋平时干点啥扬了二正(傻乎乎)的呢!”
林宝泉回到家时,花儿正在烧水做饭,见他阴着个脸,忍不住絮叨,
“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谁惹你了,老板着个脸!这大早上的,你嘎哈去了?”
林宝泉习惯花儿的絮叨,就跟没听见一样,打开水缸盖,舀上一大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冷水,冰的他直咂嘴。解了渴以后,他把水瓢扔回到缸里,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林虎的房间里。
“这一天天的,没好!”花儿正在剁肉,见林宝泉又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气得把刀立到了案板上。
林虎趴在炕上刚要眯着,他爹林宝泉就推门进来了。林虎一见爹寒着一张脸,吓得用手拄炕就要爬起来,不想一着急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又怕他爹骂,咬牙强忍着不出声,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爹,您消消气儿,儿子知错了!”
林宝泉打一进屋闻到草药味时心里就有了些悔意,见林虎面色苍白,起身时浑身哆嗦冷汗都冒了出来,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过于严苛了。说话时语气也就比平时柔和了些,
“先趴着别动,爹看看你身上的伤。”
林虎有些受宠若惊,自己从小到大挨得打都没数了,以前比这重的伤爹都没来看过,这次竟然主动来关心他,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乖乖的趴回到炕上,也不敢再多说话。
林宝泉掀开林虎身上披着的羊皮袄,看到了林虎背上已经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