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薇睡着了,手心贴着床沿,还在输液。秦杉坐在她病床前,折着一只纸飞机。江家林距离云州有五个小时车程,他早上完成工作,九点就往云州赶,可是进云州市区的立交桥大堵车,他赶到,白玉双鱼佩刚被人拍走。
乐有薇白衬衫,短裙,修长端丽,在台上侃侃而谈,脸上洋溢光芒,让他蓦地想起记忆深处的母亲。
母亲生前最后一次研讨会,秦杉也去了。母亲讲着超小型单人固定翼飞机,手势有力,英文流畅,秦杉听不太懂,但与会者都专心聆听,他知道母亲讲得好。十四年后,他看到的乐有薇也是,她和他母亲一样,很喜欢所从事的行业,热情投入。
想念不可遏制,秦杉在酒店的天台操纵电动飞机,母亲送过同款飞机给他当礼物。他害怕丢失和损坏,成年后拿到第一份奖学金,他买了一百架同样的,都在美国的小公寓里。
不论他去哪里,身边都带了一架。
天台,离天空会近些吧。
母亲毕生研发飞行器,后来,她去了天上。
秦杉觉得很奇怪。去美国当年,母亲就变卖了白玉双鱼佩,他多年没见着了,并没有太介怀。但不知为什么,自从在陈妍丽家里与它重逢,他就在想着它。下午在拍场门口,听到白玉双鱼佩有了新主人,他很失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近在咫尺的失去,常常是最难以忍受的吧。秦杉呆坐在床边,江天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来了,大咧咧道:“你回酒店吧,明天得回乡下。”
秦杉坐着没动:“嗯。”
江天说:“早点睡,走吧,这里有我。”
秦杉站起来,低头看乐有薇,她仍在疼,睡着了还嘶嘶抽气,像一只小蝴蝶,被雨水打湿了翅膀,小的时候,他在花园见过。
隔着雨帘,秦杉看到蝴蝶翕动着触角,对母亲说:“小蝴蝶在打喷嚏。”大雨倾盆,他想去救它,可是小蝴蝶飞走了。那是他和母亲移居美国的第一年,他七岁。
这么小的一件事,却在此时此地又想起来。江天催他走:“我在追她哎,表现机会得给我。我会看着的,有事我就按铃,你明天回去路上当心。”
“病历和伤痕报告都在她包里。”秦杉弯腰,放下纸飞机,江天嗤了一声,从小到大都玩不厌,幼稚。
回江家林要开很久的山路,是要养足精神,秦杉走出医院大门,走着走着停住脚步,折回病房。乐有薇还没醒,他对江天说,“她没吃午饭,醒了得吃饭。”
江天挥挥手:“知道知道,米其林,包在我身上。”
乐有薇昏迷后,秦杉让医生给她输了葡萄糖,他抬头看,点滴还剩一袋半。江天拿起红玫瑰轰他:“走吧走吧,明天慢点开。等你下次来云州,鄙伉俪一起请你吃饭。”
秦杉再度走出医院大门,走到路边,又停住脚步,搜索关于胆囊炎的资料。一篇篇看完,他挑出最全面的发给乐有薇,这才拦车回酒店。
乐有薇一头乌黑长发铺在雪白床单上,挡住大半侧颜,这一刻,江天有些心动。最初吸引他的,当然是她长得很对他胃口,像电影里的艳烈美人,听秦杉说起办公室发生的事,他不免心疼又佩服起来。
乐有薇动了动,醒了,疑惑地看他:“江总?”
江天说:“哦,秦有事走了。”
乐有薇仰头看输液袋,秦杉扶她进医院,她还有印象。护士拍她的手背,几次才把针扎进去,后来胆囊太疼了,她昏沉沉睡过去,醒来秦杉竟走了:“我还没好好跟他说谢谢呢。”
江天凑近她,一笑:“对我,你也要说谢谢。”
忙完新闻发布的事,江天给乐有薇打电话,却听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转而找秦杉出来吃东西。拍卖场上瞬息万变,他明明只犹豫了一小下,白玉双鱼佩就旁落了。他没脸见秦杉,但直接给钱吧,秦杉不会收,不如送今生珠宝股份,骗秦杉在协议上签个字就行,反正只要是自己给的东西,秦杉绝对看都不看就签。
秦杉从江天口中得知乐有薇手机关机,拎起乐有薇搁在后座的包,拔腿就往贝斯特大楼冲。刚才,乐有薇和张珊前脚刚进电梯,张帆后脚就从大楼侧面闪出,对保安说是乐小姐的客户,保安见他刚才和张珊一起过来,放他上去了。
张帆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秦杉看出是醉鬼,没一会儿,他望见大楼有一间办公室的灯亮了,但陡然熄灭了。那盏灯再度亮起,是几分钟后,他正觉奇怪,江天的电话让他意识到,那个醉鬼很可疑。
初次见面那天,秦杉提醒陈贝拉,红木大案可能有问题,就是靠经验取胜,他能发现一般人忽略的常识,乐有薇赞叹:“第一次见他,就感觉他很敏锐。”
江天笑道:“他学建筑的,心不细不行。”
走廊上响起动静声,叶之南奔进门,正听到江天说:“帮我做品牌吧,给你商务总监职位,出入安排两个人保护你,好不好?”
叶之南对江天恍若未觉,走到床边,俯身看乐有薇,乐有薇对他笑:“我没事了。”
她穿着病号服,窝在薄被里,嘴角肿着,是被人掌掴过的痕迹,颈部的扼痕很深,叶之南手掌一瞬间缩紧,脸色冷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