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恩怨无关了,说得再清楚,他当时再有道理,如今也是于事无补。
停顿片刻,蓝思追继续道:“也是因为……江宗主。”
他不高不低吐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江澄立刻感到了如芒在背。
金凌下意识道:“和我舅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明白了。
虽然“魏无羡”并不知道当初点金阁内的发生的一切,但“江澄”后来在乱葬岗上曾对他说“现在温氏残党是众矢之的”、“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他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说出了曾经的实情,但这些话传递给他的信号便是:即使说出一切,也没人会站在你这一边。
而这一刻的沉默,也许是因为他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确定了。
“江澄”当初根本没有说出真相,没有任何人知道,温宁和温情曾冒险对他们施以援手。
在“江澄”选择了对外隐瞒,让他一个人还恩之后,一旦戳穿真相,不仅于事无补,还将陷云梦江氏于不义。
他如何说得出口?
打破沉默的是蓝景仪因含怒含悲而颤抖的声音:“……所以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吗?”
他道:“没有任何人知道温先生和温前辈曾经做过什么、知道魏前辈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吗?!”
更不要说、更不要说——是江宗主带着玄门百家杀上了乱葬岗、将魏前辈逼上绝路,毁了一切他不惜声名不惜身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蓝思追默然以对,金凌无言以对。
寂静蔓延。
半晌,江澄忽然嘲讽似的“哈”了一声。
他对余人的目光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道:“太可笑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微微冷笑起来:“太可笑了不是吗?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你护着我。——你还在护着我!”他变得咬牙切齿起来,“魏无羡,你真伟大,你他妈真伟大!”
声嘶力竭的一句话吼完,江澄整个人的气势又都落了下去。
他无声地捂住了脸,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金丹也好,什么也好……你凭什么就这么光辉灿烂?凭什么……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我他妈真的……就是个丑角……”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对江澄这么一个争强好胜到了极点的人来说,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更难以忍受的是,当众被迫一次又一次地承认,这个人不仅处处强过你,他还一直让着你、护着你,哪怕是你恨他恨得要死了,他也还在护着你。
——承认吧,魏无羡一直都在护着你,金丹也是,报恩也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地胜过他了。
——他把你甩得太远了,远得让你连追上去的意气都失去了。
——不止是他一个人,他身边的人,所有过去、现在、未来,真正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把现在的江晚吟甩得太远了。
又是半晌,江澄忽然道:“对不起。”
魏无羡一怔。
江澄似乎不想面对他任何可能有的反应,他放开手,转过头,对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情温宁,低声、缓慢,但的确并不含糊地道:“温姑娘,温公子,当初,多谢。”
温宁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温情的眉毛轻轻地挑了挑,到底是没再回一句“谢就免了”,而是微微颔首,表示接受。
得到了这个回应,江澄又迅速地转了回去。
——下方众人将他的沉默当作退缩,道:“归根结底,还不是你对金子勋下那种卑鄙阴损的恶咒在先!”
——魏无羡道:“请问你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恶咒是我下的?”
——发问那人哑口无言,噎了噎,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
聂怀桑道:“我总觉得咱们现在就是在看‘夷陵老祖舌战玄门百家’,而且百家这一方,实在是……没眼看了。”
丢人、太丢人了!
纵使强词夺理,也要夺得过来才行,哪像这人一样,说一句话就给魏兄送一个话柄的?
——魏无羡笑了:“那我再请问,为什么不是你?你不也没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恶咒吗?”
——那人又惊又怒:“我?我怎么会和你一样?休要混淆是非胡搅蛮缠!你的嫌疑最大,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和金子勋一年多以前就结过怨!”
既然金子勋一年多前能与魏无羡结怨,这一年多里他为何不能得罪别人?难道就因为这恩怨几乎人尽皆知,不管过去了多久,也是他嫌疑最大?
——那也实在太可笑了。
魏无羡着实有些无语凝噎,道:“金子轩,这个金子勋是长这么大没得罪过人吗?”
金子轩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滞了滞,才道:“若论得罪过的人,大约不是没有,只是,一直没有什么人反过来找过他的麻烦。”
魏无羡道:“哦,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背靠兰陵金氏,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
金子轩下意识道:“你不就得罪得起吗?”
魏无羡道:“可我轻易不得罪人的。”
金子轩:“……”
——魏无羡森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