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这一算计,怎么也能算是让“金子轩”送命的半个凶手,结果话说到最后,反倒是后者对他生出了近乎愧疚的情绪来。
……着实可怕!
一片寂静中,聂怀桑忽然感慨道:“只是这样一来,金小公子怕是要受不了了。”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
金凌看起来的确是快要疯了。
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眼眶红得好像要烧起来,那张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难以置信多些,还是惶然失措多些。
他呜咽道:“为什么啊……”
他猛地要站起,又被无形的屏障压得跌了回去,积压的情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大声吼道:“这到底算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父亲的死会和他这些年来最敬爱的长辈扯上关系?!
若金子轩的死也有金光瑶一份推波助澜……那他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温柔疼爱……又算什么啊……
他闭目捂耳,眼泪从眼角汩汩涌出,滚滚而下。
一旁的蓝景仪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安慰他道:“金凌你先别激动,说不定……说不定真的只是巧合……”
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金凌却听明白了,他不知该不该去这么相信,心头的悲意却是更甚,哽咽道:“那难道就是我活该吗?”
这个问题,叫人无言以对。
蓝景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绞尽脑汁道:“……肯定不是这样的啊,说到底,罪魁祸首是那个下咒的人,那个……金子勋也是,不知道和人有什么恩怨,稀里糊涂的就怪到魏前辈头上……”
他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也不能肯定,下咒的那个人,与金子勋谁是谁非,毕竟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金子勋是个与世无争的好人……况且不论谁是谁非,起初这都只是两个人的恩怨,下咒的人难道就能预料到最后一切会变成这样吗?
金凌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不再说话了。
蓝景仪说的、想的,他难道就不明白吗?
只是一时半会儿,到底不甘心就这样接受罢了。
——金子勋身中此千疮百孔恶诅之事……他只将中咒之事告诉了金光善,求他为自己寻找最好的秘咒师和医师。谁知医师咒师都束手无策,恰好金凌满月宴将至,金子轩竟然主动邀请了魏无羡。金光善原本就不怎么乐意,于是建议金子勋将计就计,在魏无羡赴宴的路上将其截杀,这样也不用让他上金麟台了。魏无羡是江厌离的师弟,而金江夫妻恩爱,金子轩几乎什么破事鸟事都要和妻子唠叨一番,几人担心他走漏了风声,魏无羡不来了,是以他们一直瞒着金子轩。
蓝景仪一边读一边偷偷去看金凌的反应,看他还算平静,不由得松了口气,又心道就知道这事儿绝对少不了金老宗主的份儿。
聂怀桑道:“本以为是金子勋太鲁莽,倒想不到金宗主好算计。若是截杀成了,魏兄连金鳞台都上不了,自然死无对证,对金家百利而无一害,若是不成,金宗主死了一个亲侄子,一个亲儿子,更有理由对魏兄追责了。”
金子轩脸色微微发白。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那乱葬岗上的温姑娘他们呢?他们怎会不知道魏无羡去了金鳞台?
但他紧接着就明白过来,没有人会听“温狗”说话的。
而失去了魏无羡庇护,乱葬岗上的温家人会如何,简直不需多想。
金子勋的命也好,金光瑶的命也好,都不在他的好父亲眼中……现在要死的换成了他自己,他真的就会……多有几分动容吗?
他越想越是心中发寒,几乎要坐不住了。
聂怀桑又道:“‘金江夫妻恩爱’,哪怕看在江姑娘的面子上,魏兄也会对子轩兄留几分余地,换了别人可就未必了——孟兄是聪明人,敛芳尊只会更聪明,自然不会以身犯险。”
江澄道:“留几分余地?那为何金子轩还是死了?”
这个“死”字一出,魏无羡与江厌离都是脸色一白。
聂怀桑飞快地张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道:“这就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江宗主你不要这么看我,咱们看书、看书。”
——当年魏无羡见金子轩最后一面时,他还是一派少年的骄扬之气,如今成家后却瞧着沉稳了不少,说话亦掷地有声,沉着脸道:“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你们都暂且收手。”
“金子轩”这样应对,不说十分出色,大体倒还算妥当——若金子勋听劝,或许事情倒也确实有转圜余地。
蓝景仪道:“这人简直胡搅蛮缠!”
——金子勋又怒又躁……金子勋道:“既然你都听他说过了,就该知道我等不得了。难不成你看他是嫂子的师弟,为了嫂子就不管兄弟死活了?!“
蓝思追微微皱眉,只道:“他毕竟时日无多,性命要紧,无可厚非。”
蓝景仪又急又气道:“那就赶紧找真正的下咒人啊,揪着魏前辈不放是什么道理?!”
蓝思追面目冷然道:“在他眼中,魏前辈就是真正的下咒人,再不济,也跑不了干系。”
宁错杀,毋放过。不是夷陵老祖,便是他麾下的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