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隔世了。
蓝景仪还在嘀咕“不行果然还是想不出来”,蓝思追看着最后一句话,却莫名觉得胸中好像给针扎了一下,一阵抽痛。
蓝忘机的手又是不自觉收紧两分,魏无羡凑在他耳边,嬉笑道:“这回除非咋俩百年后都忘了喝孟婆汤,可不会再有什么隔世了。”
蓝忘机轻声道:“嗯。”
再看后文,仍是忍不住微微蹙眉。
——一人道:“依我看,含光君这样大可不必嘛。活着的人都快死了,还顾那死人尸身做什么。”……魏无羡心道:“你们后来围剿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聂明玦脸色微沉,江澄则不高不低地嗤了一声。
孟瑶摇头叹气道:“魏公子,对于自己人和敌人,自然是要有两套不同的说辞的。”
还不等魏无羡回答,便听聂明玦沉沉道:“是么?”
孟瑶仍是叹气道:“聂宗主,不论是非……现实本是如此啊。”
聂明玦脸色愈沉,聂怀桑抚扇道:“孟兄的意思,难道合该这样么?”
话里隐隐带刺。
孟瑶看他一眼,面不改色,意味深长道:“魏公子是义士,这样颠倒自然不该。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看似一般无二,实则却也不可一概而论。”
聂怀桑道:“譬如?”
魏无羡心道聂怀桑这是真打定主意与孟瑶杠到底了,不过……他看了一眼聂明玦:也是该然。
孟瑶道:“这类事可多了去了,譬如‘杀一人而活百人’之理。”
他看了一眼水幕道:“若要再详说,免不了长篇大论。聂二公子此时花费时间与我论这个,是否不太适宜?”
言下之意:当心掰扯太久、错过重要讯息。
聂怀桑摩挲了一下扇柄,道:“也是。”
暂且作罢。
聂明玦取刀回来,听见蓝曦臣与孟瑶说话。因听后者提起仍期望入生父之眼,当即便许他带着自己的举荐信去琅邪去见金光善。
聂怀桑忍不住又捏紧了手中的扇子骨。
——聂明玦打断他:“我提拔你并非是为了要你报什么知遇之恩,只是认为你能力足够,为人也甚合我意,应该待在这个位置上。你若真想报我,战场多杀几条温狗便是!”
——孟瑶眼眶发红,道:“聂宗主,泽芜君……我……”
——他低头道:“……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哥这样看重他、甚而照他的意思放他走还不忘给他撑一回腰,他这时表现得也仿佛真心感激,就算之后过得不如人意,也是他自己求来的,究竟是为什么、凭什么——要以那般恶毒之法加害!
他心中悲愤愈炽,几乎不能自拔,直到给聂明玦一巴掌拍在头上。
聂明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说来我还没有问你,刀叫曦臣捎过去了,你的刀法心法又练得如何?”
——聂明玦道:“他在你那里虽说安全,但也不可荒废了功课。你叫旁人有空督促他,下次见面我要查他刀法心法。”
——蓝曦臣道:“原先怀桑还推说刀落在家里了,这下可没有理由偷懒了。”
聂怀桑:“……”现在是查问我功课的时候么?!
孟瑶道:“聂宗主,眼下还是莫要问了。总归还是留意天书所述更为要紧,自从——聂二公子可当真是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聂怀桑:“……”
聂怀桑的表情愈发险恶。
果然不出他所料,聂明玦皱眉道:“这本是两码事——”
好在他接着又道:“罢了,横竖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聂怀桑默默地松了口气。
他虽然自问并未偷懒,但只怕那成果——还当真不能叫向来严格的大哥满意。
——聂明玦道:“说来,怎么,你们以前见过吗?”
——蓝曦臣笑着摇头道:“还是不要说了,毕生之耻,明玦兄你也不要再问了。”
几个聪明人又不自觉开始在心中探究。
能被蓝曦臣视作“毕生之耻”,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火烧云深不知处后、携藏书出逃之事了。
这么看来,也许那时是孟瑶出手相助?
魏无羡摸了摸下颌,暗自琢磨。
那时姑苏蓝氏受创颇深,泽芜君出逃在外,他们姑苏蓝氏又一向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怕是不擅凡人生计,更维持不了什么体面……若是这样,无怪乎他对孟瑶颇为照顾,后来感情也好。
不过既然感情那么好,到底是怎么到后来那种杀人害命的地步的?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说到正事,一会儿闲扯一番,比方才在会客厅聊得轻松随意多了。听他们聊天,魏无羡总忍不住想插嘴,然而又插不上,心道:“这个时候他们感情真不差。泽芜君还挺能聊天的,怎么蓝湛那么不会聊天?不过,他不会聊天,闭嘴也挺好的,话都被我说了,他就听着‘嗯’一‘嗯’也蛮好。这叫什么来着……”
蓝景仪下意识接道:“夫唱妇……啊呸,怎么可能!”
就算他没说完,也绝称不上及时止损,前三个字都出来了,还有人会不知道第四个字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