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卬已经到了营门外。”
卫兵来报信的时候,桓族大夫都聚集在帐中。
“杀了他。”鳞矔不假思索地叫起来。他早就和大家商议过,公子卬愿不愿意前来和武军余下的战斗力息息相关。既然公子卬愿意赴险,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春秋时,实力强悍的公族、大夫宰杀一个没有封地的公子,犹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赵盾在赵国当大夫的时候,国君去世,有人提议拥戴在陈国当官的公子乐回来当晋君。赵盾觉得公子乐的母亲辰赢受过两任国君的宠信,认定辰赢是个银荡的女人,而公子乐不去大国当官,反而去小小的陈国出仕,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人,就派人去郫地宰杀了公子乐,形同杀鸡一般。
既然公子卬没有实力,那随手打杀了,自然毫无心理负担。
这是,外面传来嘈杂之声,公子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有人来报,说是武氏那边传来布阵的鼓噪声,武功在排兵布阵,挖坑阻断桓族南归的道路。
武功很担心自己不惜一战的决心不能令对手知道,在挖战壕,摆车阵的时候,故意让手下喊着号子,好叫桓族的人知道。
“不想公子卬竟然深得军心若此。”公子盻心里有了一丝动摇。
作为宋国知名的鸽派,要是随手宰个软柿子,换取功名富贵,他是不会反对的;但是要是点子扎手,他不免踌躇一番。
“要不再想想?”鱼衍不急不缓地说道。
“何必再想?”鳞矔再次强调:“杀了公子卬,宋国就再也没有可以与我们抗衡的人了。到时候我们再拥立一个称心如意的国君,事情就尘埃落定了。诸位难道不想位列六卿吗?”
事到临头,公子盻心里又产生新的顾虑:“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覆灭了中军啊。或许公子卬不是因为害怕我们,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才入我们营中。你看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鱼衍觉得公子盻说得有点道理,帮腔道:“还是先听听公子卬怎么说吧。要是他真的露了怯,再斩不迟。”
“这世上怎么会有不冒丝毫政治风险,就能得到巨大收益的谋划呢?”鳞矔不免看低了他的两个队友,不过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自己手头的兵力没准还真的打不过武军。
鳞矔还是命人召来公子卬。
公子卬跟着鳞乾步行到中军大帐,看到有不少桓族的卫士都等在外面,披甲带戈,青铜的寒光摄入他的眼帘。
鳞乾让公子卬帐外听侯,自己径直掀开布进去,片刻后,他又钻了出来,招呼公子卬道:“司徒叫公子进去。”
公子卬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鳞乾踏入了中军帐。
帐篷门口的武士都手持明晃晃的家伙,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公子卬的身上滴溜溜地打转。
在中军帐内,鳞矔高踞正中,鱼衍、公子盻列座于侧。
鳞矔面色威严,打量着来人。成公时代,公子卬作为国君的众多子嗣中的一员,并没有得到实权大夫的过多关注。太子江的贤名太盛,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排在老三的公子卬,只知道这个岌岌无名的公子在学校里似乎技击的成绩颇为可观。
但是谁也没想到公子卬这个喜欢武事的公室,居然能这么勇猛,以一当十诛灭了宋公。
现在鳞矔的眼中,公子卬成了一个野猪型的人物,干仗特别猛,肌肉发达,头脑简单——若不是脑子里长了肌肉,会随随便便跑到别人的营门成为待宰的羔羊吗?
鳞矔正欲开口,不意公子卬率先发言:“堂兄别来无恙乎,卬备了区区一份厚礼,期望堂兄笑纳。”
公子卬不按照套路出牌,先和鳞矔拉起了辈份。
鳞矔眉毛挑了挑。他是宋桓公的曾孙,而公子卬同样如是,两人同姓不同氏,因此论辈分是堂兄弟,虽然年齿上相差好远。
公子卬不称司寇大夫,反将一军,鳞矔看不出其中的虚实,好奇道:“哦?是何礼物?”
公子卬笑笑:“堂兄何不自己一观。”
说罢,他把一个木匣子放在案上,然后退后几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鳞矔。
鳞矔打开一看,竟然空无一物,不由得气极成笑:“公子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戏弄于我?”
公子卬也不顾在场三人的眼光,仰天长笑,喉门大张,仿佛听到了很幽默的笑话。
“堂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木匣所用,特用以函封卬之首级尔。”公子卬的回答让众人脸色剧变,鳞矔脸色大变,怀中掏出玉玦,捏在手心。
玦,决也。鳞矔与桓族大夫们事先约好,若是杀人时机成熟,就亮出玉玦,帐外甲士就会一拥而上,把公子卬剁成肉酱。
鳞矔脸上盘旋不定,剧本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既然知道桓族有杀心,他为什么还冒险前来?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公子盻和鱼衍闻言也是大惊,后退了两步,护住鳞矔,生怕公子卬暴起发难,在甲士没反应过来之前,干掉鳞矔——谁也不敢真的试试,这个野猪型公子的勇武。
公子卬仿佛没有看到三人的反应,兀自席地而坐,箕踞而邀,朗声道:“我既然至此,自不作生离之想,来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