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的慕白蘞,彼时不过三岁,话还说不利索。
慕百岭抱起她,悠然于亭中落座,顺手剥了一粒葡萄喂给慕白蘞。
慕白蘞坐在他腿上,抬眸望着父亲无可挑剔的下颚曲线,一时间百感交集。
自小慕家上下都特别宠她,就连最严厉的百川伯父都舍不得瞪她一眼,可即使如此,她始终都觉得缺了什么。每每高若兮哭诉她那对虚荣的父母,她虽同情,却也还是羡慕的。她连父母都没有,更别提父母对她有什么期望了。
虽然,现在只是在梦里,但也算圆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若有若无的优昙香自慕百岭身上飘散开来,慕白蘞甚觉安心。
元天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大咧咧地坐到慕百岭对面,抽出插在背后的芭蕉扇,漫不经心地扇了扇。她将酒杯一放,另一手伸向慕白蘞,捏了捏:“小长宁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慕百岭拍开元天颖的手:“若是喜欢,你便寻个人家,自己生个。每次长宁一见你,脸就被你□□,我着实心疼。”
闻言,元天颖却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心中只有广陵。奈何是个女儿身!若我是男儿,也便没你这个浪荡子什么事。现在的小长宁,也是我的姑娘。”
“别尽拿广陵当借口,你只是没人敢娶。”慕百岭嗤笑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番,继续说道,“你整日乞丐模样,雌雄莫辩,不知吓退了多少公子哥。你好好梳妆打扮,往那城楼上一站,求娶你的,大约能绕昆仑城一圈。阿元,说真多,你不妨去试一试。”
“身在江湖,自然要有江湖样。若只是痴迷于这皮相,看不到我骨相,那些公子哥不要也罢。”元天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浅呷一口,“我且问你,当年你相中广陵什么?皮相、骨相,还是权势?”
元天颖这一问,非常犀利。慕百岭若是答得不好,少不得一顿公主的搓衣板。而且这个问题,就算答得满意,也容易让人怀疑言不由衷。毕竟,广陵长公主不仅有皮相,也有骨相,更有权势。
慕百岭笑了笑:“其实,最初相中广陵的,是叶无息。你也知道,他这个老酒虫没事就爱跟我打赌。他跟我打赌说十日内拿下广陵,我自是见不得他赢,便从中作梗了。这一作,就把自己作成了驸马。”
元天颖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广陵密友,她是不是该上去揍一顿慕百岭?
不过,她已经没必要动手了。因为正主广陵已经在慕百岭身后了。
“夫君,你方才说什么?”声音轻柔又不失威严,挟着一股压迫的气息。
慕百岭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施美男计骗我,就为让叶无息输了赌局?”广陵不依不饶再次开口。
慕百岭折扇一拍额头,暗恼自己嘴欠,为什么把当年那事说了出来。
“公主,我去跪搓衣板。”慕百岭很自觉。
广陵哼了一声,抱过慕白蘞给了身后的奶娘:“带郡主去别处玩耍。”
奶娘应了声,抱过慕白蘞便退了下去。
“阿元,阿爹安顿好了吗?”广陵在慕百岭身侧坐定,问道。
“我已将舅父送出了城,尚需四五日才能醒来,到时,一切已成定局。”元天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神情严肃起来,眼底透着几分忧色,“你当真要这么做?”
广陵颔首,目光投向高远的天空,坚定而不容有退缩:“成败皆在今日一举。”
慕百岭难得变得沉默,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广陵的手。
月牙湖碧波荡漾,田田莲叶立于水上,吹风而动。
一切显得是那个宁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
另一头,慕白蘞被奶娘抱着出了庭院,迎面却撞上了一队身披甲胄的士兵,鱼贯而入。寒甲铁剑,来势汹汹。
奶娘一惊,呵斥:“何人擅闯……”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将军拔剑,准确无误地刺入她咽喉。
血流如注。
下一刻,慕白蘞便被那将军拎在手里,动作之快,竟没让奶娘的血溅在她身上。随后,他将慕白蔹扔给身后的太监:“将小郡主送去夷光宫。”
慕白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人已被带上马车。
夷光宫位于天枢殿之后,是天子起居处理政务之地。
慕白蔹被送到夷光宫之时,天子正在休憩。龙涎香萦绕,琉璃珠帘微动,碰撞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夷光宫也很安静,这珠帘是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天子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也只是眼皮微微一动,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她身侧站着一名青年男子,身着暗红官袍,眉目间与女帝有几分相像。最为奇特的是,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整个大周有紫曈的,唯有尉迟国师一脉,且百年未必能有一天显现出紫瞳。
不难猜测,这青年男子就是女帝与国师之子,大周的亡国之君端木见渊。此时,他恭顺地立在天子榻前,逆光而立,看不真切脸上的神情。
“陛下,奴将小郡主带来了。”太监撩开珠帘,将慕白蔹推了进去。自己则退到一边,恭敬地侍立。
女帝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目光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