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他娘讲的,才符合她这一辈子的基础世界观。
看老大家一边嫌弃二花,一边又把自己儿子捧上天的话,阿依小山差点没直接翻个白眼,告诉这位应该找个镜子看看,哪来那么大的脸。
游全武的媳妇可不会看阿依小山的脸色,继续嘀嘀咕咕,听着也不像人话,无非就是游全树一家亏大,丫头养这么大,卖童养媳的好处偏生被大花她娘给赚了。那家老太还被整去了劳教,底裤都赔掉了。
阿依小山可没什么好耐心,听老大家胡言乱语瞎扯,简直要把明霞卖姑娘当童养媳的事坐实了,顿时心头恼火,眼看脾气就要爆了。
可惜,她火气还没发出来,一直躲在灶台前的什么话也不说的婆婆拎着一个火钳冲了过来,大声喊道:“老大家的,你这干活怎么就撂下大半,跑去说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阿依小山冷哼一声,不太高兴的压下火气,一边把今天尚未处理完的苦梨片在竹窗户旁摆好通风,一边心里琢磨着,明天要抽个时间告诉明霞村子里传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着想着,阿依小山突然想到明霞昨日在离开前跟他所说的事情。
比阿佘族和铁屋村都要大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她想起了阿爸曾经与她说的经历,当初阿爸年轻的时候,好奇心重,想看看山寨外面的世界,他穿上刚成年时阿嬷给他做的衣服背后绣着黄金猛虎的衣服,从泽丽寨走到白山镇,从白山镇走去凤城县,走了好久好久的山路,从白天走到黑夜。
在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下,一直等到天光亮起,城门打开的时候。
至于阿爸进县城里的经历,他却没有多说,小时候不懂,追问过许多次,阿爸总是找了个借口去忙活其他事儿,等她长大了,知道大概阿爸去想县城里的经历并不愉快,所以才闭口不谈。
从阿爸去凤城县到现在,也都有二十多年了,阿依小山没有听说族里有人跑到比白山镇更远的地方,对阿佘族的人来说,寨子就是他们生活的天和地,是祖祖辈辈的根,外面的世界甚至比天空的星辰还要遥远,至少大山里的星辰,可以抬头仰望,而大山外的世界,无从听说。
阿依小山第一接触外面的世界,是在山里遇到丈夫游全文的时候。
她以为嫁到铁屋村,是她这辈子能爆发最大的勇气了。
可是,当从明霞口中听到外面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时,阿依小山的内心好像被人打开一扇天窗,看着泄落的光,她越来越想从窗户钻出去,看看那些在阿佘族寨子里永远也不会见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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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花离开铁屋村,是夏收之后,农时紧凑,缓不过两天,马上秋播农忙的时刻就来了。
铁屋村是典型的南方山区气候,原本水稻只能种植一季,大约在十五年前,据说是凤城县的农业局带来了更好的育苗技术,经过调整,种植时间,铁屋村可以做到一年种两季水稻。
即便第二季产量比不上第一季,但对于祖祖辈辈在山上犁出高高低低方寸田,只为多收一斗米的铁屋村人来说,两季稻的种植,约等于让他们多了大半的田地。
明霞这次跟着生产队下地时,还听村子里的人谈起当初从县城里来的技术指导员。
年老一些的婆子,甚至会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叨叨咕咕,若是没有在那之后种了好些年的两季稻子,后来那三年的饥荒,怕是没几个人能熬得过去。
明霞前两天出工回来记工分的时候,还听明发云叹气提到那名技术员不知什么原因,被下放到北方去了。
相比外面的纷扰,铁屋村就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无论天空疾风骤雨,还是地底暗潮涌动,都不曾改变这一汪平静。
算一算时间,明霞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来到这里,如今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
净身出户时,最艰难的日子没有打到她们,如今那点畏畏缩缩的毛毛雨,更奈何不得明霞。
说白点,所谓“寡妇好欺”,“女人独户难支”这样的老话,在一个性格刚硬,武力值丝毫不吃亏的女人面前,也得老老实实被掰掉。
明霞不是不知道那些荒诞好笑的议论,她的原则是,只要不膈应到她面前来,管你作妖作孽,明霞都可以当成不知道,但若是捅到她面前来,就别怪她抓到理由撕上门了。
明霞把二花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的传闻,到底是谁最早传出来的,明霞没兴趣探究到底,反正这么小的村子,左右不过是些碎嘴的婆娘村夫。
背地里传得热热闹闹,明霞视而不见,听阿依小山和游香美的转述,也一笑置之。直到一次出工,几个聚在一起的村妇,大约是讲上瘾了,挑了一处距离明霞休息不远处的位置,又在冷嘲热讽明霞自己是个童养媳还卖女儿的事情。
送到自己面前的把柄,明霞岂有放过的道理。
等她们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明霞直接抡起手边挑秧苗的扁担,虎着脸,闪电般冲过去,抄起扁担一个横扫,把这一窝说得热火朝天的村妇,一扁担打散了。
终日干活,爱说长道短的农村妇女自然也不是好惹,刚开始被抽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回神看到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