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根本没有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到!”
朱珠厉声呵斥岑元九,却掩饰不住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她看不见鬼婴,但能感受到鬼婴的存在。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像是,母子间的牵绊。
她知道那个孩子在,也知道那个孩子一定会帮她达成任何她想要完成的心愿。
所以朱珠害怕,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焚香供养鬼婴,甚至用她的血肉来喂养鬼婴。
朱珠坚信这个没有福分的孩子一定会保护她。
可现在,看着岑元九黑白分明的眼眸,纯粹而不带一丝恶念,朱珠慌了。
她终于想起来,她曾经在鬼婴面前提到过,要是岑元九消失就好。
这样她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哪一日岑元九的身世曝光,会让她彻底失去通判夫人的位置。
“小少爷和陆姑娘都在这里,你吼什么吼!”
这一刻,岑通判心底的恐惧被权利和欲望压了下去,他强作镇定的走到朱珠面前,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也只有对着朱珠发怒时,他身上才有几分‘男儿气概’。
朱珠不敢反驳岑通判,只能低着头,讷讷道歉:“夫君,妾身知错。”
岑通判从朱珠身上找回丧失的勇气后,又背着鬼婴走到陆晚和陆淮棋面前,点头哈腰的赔笑。
“小少爷,陆姑娘,别见怪哈。她这人就是一惊一乍的,而且小孩子说得话不可信,我们岑府绝对不会有鬼魂存在!”
“是吗?”
陆晚看着趴在岑通判背上,小手手晃啊晃,抓着岑通判喉咙的鬼婴,意味深长的笑道。
“我听说,小孩子的眼睛能够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岑通判喉咙发干:“这、这可能是谣传。”
“陇安城由骆司历大人镇守,骆司历大人实力超凡,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会有鬼怪敢作祟?”
岑通判战战兢兢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岑元时揉着眼睛跑到陆晚旁边,委屈的道:“可我明明看到了呀,趴在爹爹身上的鬼婴,就和之前要杀哥哥的鬼婴一样。”
“我在娘亲身边也看到过,青面獠牙的。”
稚嫩的童声不大,却在岑通判耳边轰鸣。
岑通判恍然间想起在那个雨夜死掉的孩子,那孩子小小的一只,躺在婴儿床里,临死前还在小声啜泣。
而他却被貌美的奶娘所惑,被迷了心窍,在床边,在床边做那种事情。
是他的不在意害死了那个孩子!
岑通判从未见过鬼怪,可他生平做过亏心事,此时便怕极了,怕得浑身发抖,丑态毕露。
在极度的恐惧下,岑通判终于想起来之前跟陆淮棋套近乎时,陆淮棋说,她姐姐是被岑元九请来除鬼的!
“陆姑娘,我听说你能除鬼?你能不能帮帮我,除掉这鬼怪!”
岑通判急切的向陆晚求助。
陆晚轻笑:“我学艺不精,只会点粗浅的玄术。”
“不过我这里有一张能让鬼怪现形的符箓,当初卖成一万两银子,岑通判若是需要,我便宜点五千两卖给你?”
“鬼怪现行,说不定好抓点。”
“好、好,你们全都退下去!”
即便害怕,岑通判也没忘记遣散府中下人。
他慌乱中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已经出现一个小小的黑手印,肩膀也越来越重
就好像……
真的有一只鬼婴压在他身上,还在抓着他的脖子。
下人散去后,岑通判慌忙将随身携带的银票交给陆晚,
陆晚将银票收在怀中,取出现形符,双指夹住符纸放在鼻尖,闭眼轻语。
随着她的话语声,符纸哗的燃起来,飘向岑通判肩头。
一只青黑的小手缓缓出现在岑通判的脖子处,他僵硬的转过头,鬼婴靠在他的肩头,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爹、爹爹,抱。”
鬼婴是窒息而亡。
它死前,懵懵懂懂,还未满百天,只会用哭泣向大人求助。
可他死的那天,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啪嗒啪嗒的雨声将它的哭喊声淹没。
等岑通判和奶娘进屋苟合时,他的声音已经极其微弱,但也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只可惜……
没有一个人注意过他。
他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了。
朱珠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眼不断颤动,眼里充满恐惧。
岑通判呼吸停滞,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朱珠说:“凌儿、凌儿娘知错了,娘不该为了身份地位就隐瞒你的死讯,从外面买来婴儿替代你的身份!”
岑通判说:“凌儿,凌儿爹知错了,爹当年真的不是有意无视你,真的不是有意害死你的啊!”
原来这对夫妻都心知肚明。
真正的岑府二少爷,岑元凌,早就死在了出生后的第九十九天。
所以才会在百天宴上,岑元凌三个字,才会突然变成岑元九。
所以岑元九才会成为岑府最不受重视的二少爷。
所以岑元九的存在,才会显得这般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