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冉昱忽然上前一步。
“要在契书上写明,冉氏四分十九支只可取走阳坡织场南苑里的东西,北苑是我的私产,你们不能动。你们已经从北苑搬走的,还有被冉旸偷走的,都给我送回来。”
“三哥以母族私财入股船队,你们开走的船有好几艘都是三哥的,这些必须都要折价。”
听他这样说,五叔公瞬间黑了脸,一拂袖子。
“你说得那叫什么话?!五郎全是一番好意,他自己都病病歪歪,还惦记着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冉昱打断了。
他平日里看似笑眯眯的没脾气,可一旦较真,却比几位兄长都要犀利、尖锐。
“我人还在兴福楼吃酒,冉昱就急着来我宿房替我报丧,顺带还卷走了我的图纸模型,那我谢谢他的惦记了。五叔公嫌我说话不好听,可不告自取是为偷,这是幼塾便教过的事,五叔公自诩书香门第,不会不知道这道理吧。”
“冉旸偷走的图纸,没用的,他看不懂也造不出。就算找匠房偷制,那也得看机关师有没有这本事,造出来也只会让贻笑大方。不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偷了钟师的东西,不如你们积点德行,给我原物返还吧。”
一番话,说的五叔公吹胡子瞪眼,却半个字都憋不出。
那些图纸他老头子半点不懂,是金孙冉旸跟他说有大用,日后可靠此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五叔公是不信的,阿昱那小子虽然有几分聪明,可说破天就是一个学匠技的机关师,平时也就造些小物件,他能有什么平步青云的本事!?
现在听阿昱的口气,那里面竟然有大匠钟杰的亲作?!
那果真不能还回去!
想到这里,五叔公暗暗上心,对阳坡北苑里的物件反而不太在意了。
他笑着打了个哈哈,一副道义凛然。
“竟有这样的缘由?那我老头子倒是不知道的。”
“不过阿昱放心,该是你的叔公必会替你做主。阳坡北苑竟然是你的私产,那咱们分家产没道理拿小辈的东西,大约是下人糊涂,弄错了。”
“至于你说的宿房之事……等我回程见了阿旸,好好责问他之后,再带他过来跟你赔罪!”
话说得很好听,但自始至终不提图纸和模型,就拿赔罪含混地带过。
冉昱倒也没和老头继续掰扯,毕竟他的目的就是阳坡北面的小院,那里有爹新给他定制的提纯罐和冶焦炉,还有已经造了一半的木气车和改良轧棉机,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反倒是被冉旸拿走的那些图纸,大都是一些小玩意小机关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用处。
好在五叔公不知道。
他之前故意把图纸往老师的身上牵,就是想要给对方制造错觉,以为他宿房里的图纸有老师的手笔,价值连城。这样一来,五叔公必然会把焦点放在图纸上,阳坡的北小院他就保住了!
如今本家人丁凋零,四分十九支却咄咄逼人,若是硬拼自家必然损失惨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迂回。娘撑着病体出来同意他们分家,多半也是担心自己与三哥意气用事。但阿昱却不想都便宜了这些饿狼,总要给自己留下一些筹码。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分家旁支也不再伪装,干脆就在二郎的灵堂里签了分家契书。
契书签完,分家旁支从宗祠里迁走祖宗的牌位,偌大的冉氏祠堂变得空空荡荡。
冉昱看着新供入的三枚木牌,那都是临时赶制出来的,上面刻着他已逝父兄的姓名。也就几个月的功夫,家人便天人永隔,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崔慎沉默地在他身后,眼眶同样红的可怕。兄弟俩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冉昱彻底平静下来,他才走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走吧,姨妈还在等我们。”
“好。”
冉本家的宅邸在海寇袭城中损失惨重,原本气派的正堂和花园都被一把火成了残垣断壁,一家人只能暂时在偏院安置。
冉昱一进门,就敏感地发现母亲的院内少了几个熟面孔。
“郑伯和阿龙都被那些贼寇砍伤了,余妈照顾康宁受了风寒,余下的人都要了身契,随船走了。”
大嫂恨恨地道。
“咱们平日待他们不薄,临到关头却都投了对家,也是一群白眼狼。”
“各有各的缘法,这事强求不来。”
冉夫人摇了摇手,示意儿媳不要再说。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咱们家现在便是这样了,我便与你们交个底。家里还有三艘船,算上阿慎这次带回来的货物,总共八十万银元的东西,我在钱庄还有十万银元的嫁妆。”
“阳坡和青州的织园都空了,两个仓库他们倒是留下了,可里面的货要送去海西洲,走这一趟的炭火银子要耗费不少,所以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万银元的利。”
“我的嫁妆一分为五,我自己留些傍身,余下你们四家平分,海西洲的这趟还要阿慎去跑,所以利钱给他多些,剩下给玉婉和鸿雁。”
她见两个儿媳想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