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寒冷的风雪依旧。但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多了,离要走的希望越来越近了。
“你瞌睡一会吧,如果火车启动了我叫你。”我对依偎着我的张沁说。
“不想瞌睡。”她看了一下手上的表。
“十点二十五了,从火车在广州离站到现在已整个五十二小时了。我从来不会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喜欢上一个人。”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我倾诉。
“而现在我相信了。”她把我的右手抓着,用力在我手腕上一口咬住,我没有缩回手,任由张沁咬着,疼痛感使我感觉这是真实的。
消息在不断传来,我们前面的火车一列又一列的被内燃机头给拖走。
张沁还是困得在我怀里睡着了,她感冒虽然好了很多,但身体还没恢复,后来我也迷迷糊糊的瞌睡起来。
等我醒来,火车已经在行驶了,我看张沁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她。
火车每往前运行一分钟,离我们分别就近了一分钟,我想让她多在我怀里睡哪怕一分钟。
火车轮在铁轨上发出的哐当哐当声,是我们将要分别的提示音,每响一声,就邻近一秒。
“哦,火车都开了哦,现在到哪里了?”张沁醒来揉了揉眼睛问我。
“大概要到怀化了。”我回应道。
我对这条线路不是很熟悉,再加上又是晚上。
火车在怀化车站换回电力动力机头,补充了水及一些生活物资继续前进,在天亮后进入了贵州。
在贵阳站,有许多人下车,又有许多人上车,我们对面的夫妇也下车了,现在座位上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下一站遵义站,我就要下车了。
“马玄,你怎么不说话?”张沁见我看着窗外的站台,心事重重的样了。
“没什么,我在想下一站我就要下车了,如果——如果我让你一起与我下车,你会么?”
我望着站台上下车的人流,对张沁这么说道。
我是在回避她的眼神么?我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站台上的人流都消失了,我还是没有得到张沁的回应。
火车又启动了,我有些失望的把目光收回来,正好落在张沁的手上。她的手是那么的漂亮而白净,虽然已经坐了两三天的火车。
她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然后——然后主动的握住我的手。
“马玄,你不要这么着急,我还是先回家,火车在路上停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人担心。”
说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对于这个回答,我没有理由反对,谁家的父母不为归途中的儿女担忧,不想早一日见到自己的儿女。
火车从贵阳站到遵义,从火车的车窗望出去,铁路边的树木上也是结了厚厚的冰。看来这场大冰冻的影响的范围很广,后来才知道整个南方好几个省市都是受灾区域。
我们的食物还剩下一些冰冷的土豆,还是在郴州时那个好心的阿姨给的,现在车上有热的熟食饭菜,我买了两个快餐。
“这快餐变得很美味了哦。”张沁边吃边说,她还把餐盒里的几块肉夹给了我。
我把瘦点的几块肉给她夹回去,我的餐盒里还剩几块肥肉,要是平时根本吃不下,但现在变得是那么的美味。
“几天没吃热饭菜了,当然变美味了哦。要是现在来一锅火锅,那才叫享受。”我几下吃完了对她说。
“要不你在遵义别下车了,我们到重庆一下车就吃火锅。”张沁夹起一片白菜说道。
对于她的这个提议,我心里是很赞同的,但一想到家中等待的父母,我又犹豫起来,毕竟他们还在等着自己的儿子回家过年呢。
张沁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停下筷子说:
“你还是先回家吧,免得家里父母担心,如果我们在一起了,还怕没机会一起在重庆吃火锅么。”
“嗯——”我应了一声。
好像我们在一起也才三天,我咋变成了人们所说的重庆男人的一大特色——粑耳朵了呢。
哎,不是重庆男人原本就是粑耳朵,而是重庆女人把她们的男人变成了粑耳朵吧。
火车过了息烽,在这停了一下。这里有一个息烽集中营,曾关押杨府城一家和一些中共重要人士,和重庆白公馆是国民党比较出名的两个监狱。
火车到了南白,看来我是真的要下车了。张沁把那条灰围巾给我围上,倒在我怀里。
她也为将要分别而感到不舍,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是彼此喜欢的恋人,同时也是家里父母的儿女。
到了遵义站了,张沁送我到站台上,站台上吹着寒冷有些刺骨的风。在这冷风的刺激下,张沁又咳嗽了起来。我要她赶快上车她不肯,后来列车员说马上要走了,才在列车员的催促下上车。
她一上车,火车就马上启动了,由慢到快,和那车轮发出的哐当声,一起在我的面前消失了,我的心头飘响了陈瑞的《离别的车站》
当你紧紧握紧我的手
再三说着珍重珍重
当你深深看着我的眼
再三说着别送别送
当你走上离别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