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入冬,寒意渐渐侵染了整座皇宫。
毓德宫里空空旷旷,往日人来人往的阔达正殿此刻只有迎春一人在里面,衬着里面金碧辉煌的摆设,越发显出一种“眼看它宴宾客,眼看它楼塌了”的冷清寂寥来。
此时,本该燃起火墙、被烘的暖融融的暖阁冷冰冰的,高大的宫殿,没有了从墙内烟道传来的暖意,比低矮的房屋反倒更冷了几分。惜薪司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还有个宫殿需要炭火,连个炭火盆都吝惜提供。
迎春裹着厚重的貂裘大氅盘坐在暖阁的炕上——因为太冷,她足足铺了三层被子在炕上。不过貂裘固然保暖,穿在身上却着实重了些,弄的她一动也不想动,只是整日窝在炕上。这个时候,她就额外怀念现代的暖气房和羽绒服。
透过窗棂,能够看到宫殿外四处都有人值守。尤其是偏殿的动静。这两日,三五不十的就有宫人被提走审问,有的一会儿就回来了,有的则再也见不到人。唯一令她安心的,是阿碧、秋分等她体己的人目前都还平安。
当然,她看窗外的原因不光是为了观察外面的动静,也是因为能从这里看见天上自由自在的浮云。
自她被看管起来之后,除了吃饭睡觉,她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这种放空的方式,能够帮助她更好的理清思绪。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当日大殿上的发展实在奇怪。
先是有人告发她行巫蛊之事,可是陷害她的人最含含糊糊,连个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当时她只想着脱罪没觉得什么,可此时想来,废了这么大力气用巫蛊想陷害一个人,结果连证据都不伪造扎实,着实令人费解。
随后元春的告发就更是显得奇怪。没有提巫蛊很正常,巫蛊这种牵连全族的重罪,元春只要脑子还正常,就不可能轻易安在她的身上。但是,一个投毒罪名,无春何必亲自下场构陷?成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成功,元春自己岂不是也要染上嫌疑?
所以,是两方人马同时都想要陷害她,结果弄重了吗?一切只是个意外?
迎春闭上了眼睛开始回想,当时,元春听到她还被牵连进了巫蛊之事时,是个什么反应呢?
不对!
迎春忽的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当时殿上元春得知她卷入巫蛊没有丝毫反应,而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被卷进巫蛊,这可是牵连九族的大罪。元春无论事前是否得到消息,当时在皇帝面前都不应该毫无反应!
除非……除非元春胸有成竹,笃定她自己不会受到牵连!
迎春心电急转。
如果元春确信自己和贾家不会受到牵连,再加上罗嫔宫人那含糊不清的证词……
——巫蛊之事元春在其中肯定做了手脚,表面上有罪的人是自己,但实际剑指他人!
迎春这一刻恍然大悟,事态发展那种种说不通的地方都有了解释。但旋即更多的疑问浮上了她的心头:元春的目标到底是谁?吴贵妃?还是皇后?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事实上也用不着她再多想,如果巫蛊一事真的是元春的布局,那么谜底揭开,想来也就在这两日了。
倒是元春陷害她的罪名——迎春又转头看向了窗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也不知元春是看重她,还是恨极了她,对付吴贵妃尚且只是利用别人,对付她居然亲身上阵。
而她进宫的时间比起元春还是太短了,落子有限,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静的等了。
迎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身体上的暖和对比周遭的寒冷,让她觉得有些熏然,不知不觉缩在枕头上渐渐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闭的动静惊醒了她,想来又是例行送饭的宫人来了。迎春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懒懒的继续与周公相会。
半睡半醒间,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过来送饭呢?
她猛的坐起来,一扭头,就看见一身藏蓝底织金便服,披着着黑色大氅的李虞站在她的床前,静静的看着他。
“皇,皇上!”迎春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她现在的形象可算不上好——身上裹着貂裘大氅,下半身却盖着两床锦缎被子,看起来活生生一个邋里邋遢的暴发户。
头发没人帮忙打理只能简单的盘在头上,因为睡觉有些松散,几缕发丝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迎春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发往耳后挽起,这一刻,她分外庆幸她向来不喜欢用头油,头发也是不易出油的质地,不然她就真没脸见人了。
李虞静静的看迎春已经有一会儿了。
寻常人卷入巫蛊和下毒这样的事件中,早就终日惶恐,寝食难安了。再加上被关了起来之后用度短缺,人被折腾的形削骨立是一点都不奇怪。他进来之前,已经预想了许多她蜷缩在殿内一角,可怜兮兮的样子。进入大殿后的阴冷更证实了他的想象。这份阴冷连他都有点儿受不住,忍不住有些后悔,好歹应当让人给她笼上几个火盆的。
结果她倒好,寝殿冰冷,她就穿了貂裘,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四五床被子横七竖八的铺着盖着,看起来活像一只熊罴。倒是半点儿罪都没有受的样子。
而且睡的香甜不说,他人走到跟前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