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进了正殿,第一感觉就是凉爽。一路走来的汗水被这凉气一激,整个人都舒爽开来,心也跟着清明了。
殿里比殿外稍微暗一点,迎春停了一瞬才看清殿内的陈设。
正前方深处便是一片珠帘。
能够看到后面有一个红漆宝座,上坐一名穿着紫色凤纹宫装,头戴珍珠莲花冠的人,想来定是元春。元春左右站着两名女官,只是看不清容貌。
珠帘外站着两排宫女,穿着一样一色的青色服饰,梳着一模一样的发髻,旁人乍一看也分不清谁是谁,不过迎春却能辨认出有好几个几个是上次随元春省亲而来的人。
正殿当中有一个大的鎏金博山炉,袅袅青烟从中散发开来,透着一股提神醒脑的冷香。
左右两旁的次间各有一座铜鎏金的仙鹤祥云冰鉴,旁边各站了一名持扇宫女,将冰鉴散发出来的凉气往中间扇。迎春感受到的凉气便是从那里而来。
以上观察的细节虽然多,但对过目不忘的迎春而言,也就是一瞟而过得事情。与此同时,迎春动作丝毫不乱,稳稳的随着贾母上前,正殿当中早有人放了两个锦绣垫子,迎春在略微靠后的一处垫子上跪下,朝元春行礼口称万福金安。
不待贾母迎春二人跪下,上首就传来元春急切的声音,“快快免礼!”
贾母旁边的卫昭仪不待贾母跪下,早就稳稳搀扶住了贾母。
迎春身边的郑女史刻意晚了一会儿,等迎春行完礼才把迎春搀扶起来。
“请卫昭仪、祖母、二妹妹坐。”
元春话毕,先不同贾母迎春说话,而是冲着柳司宾开口。
“今日劳烦柳司宾了,我家妹妹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生怕她冲撞了别人,不然我自己宫里派人去接也是使得的。”
柳司宾同宫门之前所见的严肃模样好似换了一个人,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娘娘哪里话,奴婢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更何况连皇后娘娘都说荣国公府的家教乃是京中顶尖,二小姐知规矩又懂事,再不会冲撞别人的。皇后娘娘派我带路,一是怕老太君行走劳累,二来也不过是怕旁人不认得二小姐,冲撞了老太君和二小姐罢了。”
迎春听了心中一动,原来这柳司宾并没有带路的差事啊,她此番前来是皇后指派的。柳司宾的话当然是好话,光从话里听,倒也听不出皇后是好意还是恶意。
上首传来元春的笑声。
“娘娘素来细心,又体恤下情,我们素来都是感激的。还劳柳司宾回去代我向皇后娘娘谢恩。我今日与祖母亲人相见,到晚间亲自去坤宁宫向娘娘致谢。”
元春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不似伪装,看来他与皇后的关系应当很和睦。迎春暗暗心想,不过宫里面上谁不装的和和睦睦的,真的如何谁又能说的准呢?
果然柳司宾满面笑容的答应下来,又冲元春行了一礼。
“奴婢暂且告退。”说罢得了元春的示意之后,转身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
待柳司宾退下,元春复又开口,柔声道:“祖母妹妹一路上辛苦,卫妹妹也劳烦了。我这里的君山银针是上次皇上赐的,大家且常常看合不合口味。”
卫昭仪方才在元春同柳司宾说话时,便如一个木雕塑一样坐在一旁。
等到元春此时开口,才像一瞬间动了起来,带着盈盈的笑意起身冲元春行礼笑道:
“姐姐这里的茶都是顶好的,要是平时妹妹肯定坐下来要讨一杯喝。只是今儿妹妹出来前,宫里那几个不省心的人说要晒书画,也不知道他们笨手笨脚的有没有损坏我的东西。妹妹现在心里实在惦记着。姐姐这边有老太君和二妹妹陪着说话,我就想先回去盯着他们。还请姐姐勿怪。”
元春怎么会怪罪呢,宫内的姐妹再亲也有限,自家人说话,旁边杵着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卫昭仪一早过来,帮着元春弄这弄那出主意,样样色色安排好招待祖母姐妹的事情。此时事情完毕,连口水也不喝就要告辞,不能不说实在有眼色极了。
元春因笑嗔道:“惯会促狭,你那里的茶能比我这里的茶差到哪里去?上次皇上听说你爱喝云南那边进贡来的美人醉,可是把大半都赏给你了呢。现在倒装的连茶也喝不起似的。既然如此,抱琴,你把我这儿的美人醉都包了给你卫昭仪带回去。”
“谁让娘娘这里的茶,沾了娘娘这里的福气,喝起来都比别处的好喝呢。抱琴姐姐千万别去拿,我可都要留在娘娘这里,下次才好再来喝。”
卫昭仪陪着说笑了两句,便款款告辞了。
待卫昭仪走后,宫中便算是再无外人了。元春的声音也变得轻快放松起来。
“快快,把这珠帘掀开。一家子骨肉相见何必用这东西。”
元春轻移莲步走下宝座,贾母迎春都站了起来,元春一手扶着贾母一手拉着迎春,左看右看,脸上又喜又激动。
“祖母好久不曾进宫来瞧我了,这次为了我想见二妹妹,劳动祖母了。二妹妹也是好久没见,上次省亲匆匆一见也不得说话,只是看着果然是大姑娘了。走咱们去里间宽了衣,坐着细细说。”
说着就让宫女们带贾母和迎春去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