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司宾请贾母和迎春前去翊坤宫,但却不忙先行,而是面容一肃道:“皇后娘娘口谕:荣国夫人年老功高,特赐代步宫中行走。且荣国夫人无需跪拜谢恩。”
贾母肃容躬身谢恩。
随着贾母的行礼,迎春也跟着俯身跪拜谢恩。思绪却发散开来。
方才在宫门口,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已经可以看见听了许多轿子,都是今日来觐见后宫妃嫔的女眷们。
贾府的轿子虽然是后来的,却先一步进了宫,其余轿子还都在宫外等待。这样想来,能够先贾府一步进宫的,且那顶规制与贾母轿子差不多的,定然是皇后娘家的女眷。
而前方远处,有一群宫娥簇拥了一个穿着一品夫人诰命服的人,往中宫方向而去。皇后娘娘的娘家封了一品夫人的,只有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承恩公夫人。
只是皇后娘娘自己的母亲尚且在宫中徒步而行,却偏偏赐给贵妃娘娘的娘家人轿子,想来确实奇怪。
不是说给贾母赐轿子不对,毕竟贾母确实年长,且资历也长。但是承恩公夫人也已50余岁,又乃是中宫之母,难道在宫中坐不得一顶小轿吗?
不怪迎春多想,她前世也没少看宫斗文,像这种捧杀的手段是最为常见的。
可偏偏贾母和郑女史、刘女史二人都习以为常,迎春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
之前贾府上下都以姑姑称呼郑刘二人,迎春也是进宫来,听柳司宾等人的称呼也才得知,二人皆是元春宫中女史。
宫中的女史可不是大白菜,是个妃嫔宫里都一堆。除了六局的女官外,起码也要一宫主位的宫里才能有。
想做女史,首先就要熟读宫内典籍。也就是说,起码都是识文断字的。同时还要出身清白,三代以内皆不能有违法乱纪之事。
像之前宝钗想要参选的才人赞善之职,就与此类似。而宝钗就是因为兄长薛蟠与人命官司有涉,在身家审查那一关被黜落的。
想到这里迎春不由恍然,怪道之前听二人谈吐不俗,宫内典籍那可都是饱学之士编撰,内学堂又有专门的学士教导宫女们读书识字,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可绝对称得上高精尖了。
而这样见识广博的人都不曾对皇后的娘家人与贾母的不同待遇表示疑惑,让迎春不由得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
但不管迎春如何思考,贾母还是被宫女引着上了二人抬的肩舆,由两名内侍抬着向翊坤宫中而去。
前世的迎春也曾去故宫游玩,那时的紫禁城感觉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墙不算高,道路太窄,游人又太多。
比肩摩踵之下,那些风化碎裂的砖石,斑驳掉漆的宫殿固然有种岁月流逝的美感,但威严庄重什么的确实感受不到太多。
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个房屋建筑都有一定规制的时代,皇宫绝对是迎春这十年来所见最为高大、最为宽敞、最为雄伟的建筑。
地上的砖石有黄金色泽和质感,可谓名副其实的金砖。椒泥金漆描摹的墙壁和宫殿透着香气和贵气。殿上的瓦片更是实实在在净明剔透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宫女和内侍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都面容恭顺、姿态规矩的沿着墙根儿往来,不发一丝的声音。让人跟着就不由得屏气凝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行差踏错。
穿过宫门时,带刀侍卫身上的盔甲,反射出来的冷光更为皇宫的威严增添了一丝肃杀的气氛。
和前世的故宫相比,真正的皇宫仿佛活过来了,虽然形制上没有太大差别,但那种威严肃穆、尊贵无匹的感觉,都昭示着这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的人居住在这里。
迎春在这里也终于感受到一丝畏惧。她终于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生命操于人手的恐惧。
贾府的规矩当然也严,在贾母不说话或者休息的时候,整个荣庆堂也是这样规矩、安静的。但是迎春在贾府是姑娘、是主子,就算她真的不小心做错了事,也不会有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
可这里——迎春和贾母跨进内宫最后一个宫门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后宫,她忍不住瞄了一言侍卫身上的佩刀——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有资格一言决定自己的生死的,甚至不需要正经的理由,也许仅仅是自己礼数不周。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迎春在害怕之余,不禁想起,当年,元春以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进入这里,成为一名身份底下的女官,她面临的又是怎么样的境地呢?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又经历了多少,才能让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认可,让皇子喜爱,成为侧妃乃至如今的贵妃呢?她,又会改变多少?
幸好迎春也不必思考太久,翊坤宫很快出现在眼前了。
翊坤宫位于坤宁宫西侧,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乃是辅弼坤宁之人所居处所。一直以来非贵妃、宠妃不得居。
宫门口早就占了好几个宫女翘首以盼。一见到贾母一行人,立刻便有人往内里禀报去了。
贾母在宫门口下了肩舆,郑、刘二人为贾母、迎春又整理了衣服。正准备往宫内行走时,却见从宫门走出一个年十七八的宫装丽人,被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