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忽然想,我再也不想听见哭声了,我要解决这一切。所以我带着枕头打开了那扇门,杜尔就躺在婴儿床里,用力地大声哭喊,我站在婴儿床边……然后我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漆黑的瞳孔,像我在墙角捉到的飞蛾……很美。”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看任何人,叶槭流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在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艾福。
蛾总是会和虚幻、变化、混沌联系起来,就像在白树森林里一样,叶槭流没办法判断艾福的话是真是假,没人能够判断蛾的追随者所说的话到底是谎言还是他们的谵妄,因为很可能他们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艾福的声音越来越轻,听上去像是在描述梦境。
“他们没有时间陪伴杜尔,陪伴她的一直是我,一开始她听不见声音,也不会说话,所以我教她说话。我让她在我说话时摸我的舌头,感受舌头和口腔的变化。杜尔很聪明,也学的很快,但她听不见,所以发音始终不标准,听起来像是奇怪的动物,所以只要她在家里喊我们,就算隔了很远,我们都能够认出来。
“有一次杜尔的药吃完了,其他人都不在家,所以我让她待在家里,我去镇上买药。我们家距离小镇有些远,如果走大路需要半小时,为了快点回家,回来时我抄了近路,想从附近的森林穿过去。我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忽然有三个男人从树后面跳出来,从后面把我抓了起来。
“当时镇上失踪了好几个孩子,但是我没有在意……他们把我绑了起来,当着我的面商量该把我卖去哪里。但是他们不熟悉这座森林,走错了路,我趁机挣脱了他们,往着森林外逃跑,可是路太滑了,我从坡上摔了下去,摔进了一口古老的井里。
“我的腿摔断了,井壁太滑,我没办法爬出去,我在井里一直喊,喊到嗓子里满是血腥味,也没有任何人回应我。他们没有找到我,父亲和哥哥们也没有找到我,只有我一个人在井里……后来月亮升起来了,那晚的月亮非常亮,我从井里望着月亮,忽然有个黑影出现在井口。是杜尔。
“她从井口跳下来找我,我当时只觉得生气又绝望,因为她没有把父亲和哥哥们带来,她是一个人来找我的,现在我们都没办法离开井了,没人会找到我们……我想要带着杜尔爬出去,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最后我又困又累,在杜尔的身边睡着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放大的瞳孔微微晃动,褐色眼眸染上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晃,井口却越来越近,我低头看去,看到杜尔背着我……血痕从她的手指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井底。她背着我爬出了深井,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森林,我的手心黏腻又潮湿……我们不断踩到粘稠的液体和尖锐的碎石,我问杜尔做了什么,但是杜尔听不懂,只是告诉我她会保护我……她折了一枝槲寄生,另一只手牵着我,带我走过河流。”
艾福再次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还是很低落:“虽然我是杜尔的哥哥,但其实是她一直在保护我。我必须回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那么我绝对不会看着她被飞蛾带走。”
艾福叹了口气,看向叶槭流他们:“总之,非常感谢你们能够容忍我的突发奇想。”
“没事,只是去一趟新罕布舍尔,要不了多久的。”叶槭流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艾福点点头,眉眼终于放松下来。
……
第二天清晨。
叶槭流退了汽车旅馆的房间,走出门时,加西亚他们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他了。
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看着艾福把地址输入导航,很快一条路线从地图上浮现,指向远方。
“走吧。”阿维兰说。
加西亚熟练地发动车,载着他们向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