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秦家状告王家……是让夫人去给肖府故去的夫人上炷香。”
周刺史幽幽地叹了口气。
从今往后,荣州不能得罪的人又添了一户——肖府。
“早知道送个信都能获得天子青睐,让全族能够东山再起,老子还当这个受尽委屈的刺史做甚,当个信使得了。”
话落。
刚才去传话的手下,一脸凝重地跑了回来。
“大人,十三位信使的尸体仵作已检查完,缝合好伤口,可以请家属前来认领了。”
周刺史想到昨晚看到十三人尸首分离、连马都被大卸八块的一幕,眼前的饭菜顿时不香了。
心里也不再羡慕冒死送信的肖成梁。
他做不到拿身家性命换前程,还是适合夹缝之中求立足。
“把饭菜撤了,本官亲自去请那些家属来。”
十三人在临行前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再多几人也是去送人头。
饶是如此,周刺史依然内疚不已。
“当时若是再慎重一些,不求快而求稳,他们……应该就不必死了。”
但是快一天抵达京城,再生稻的消息就能让囤粮不卖的商人们早一天抛售粮食。
无论是平民还是灾民都能多活成百上千的人。
“这十三人不光是为送信而死,更是为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能够吃上饭而死。”
“传本官令,十三人家属抚恤加倍,凡其子女,即日起由军籍改为民籍。”
军籍世代从军,不死不休,而民籍只需纳税。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这个刺史虽然当得憋屈,也没有建功立业的命,但他绝不会让卖命的手下死了也不踏实。
“是!大人!”
手下激动地应了一声,火急火燎地去宣布这一振奋人心的命令。
……
铛铛铛!
铜锣从旭日东升,敲到日落西山。
依旧还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前来吊唁。
秦小满早让管家找来一只全县最大的香炉,将原来的香炉蹲在里头,避免香灰四溢,坏了规矩。
不料,周刺史的夫人前来吊唁后,仿佛立了一个风向标似的。
不论高门大户的权贵世家还是八辈子没打上交道的乡绅地主们,都来攀交情吊唁肖母。
如今外面那层香炉里的灰都堆了六成高。
按这个趋势下去,明天就要积满香灰。
他只能让管家去甜水街铁匠铺订制一个更大的香炉来,趁着饭点没人来吊唁,去厨房扒拉几口饭菜,接着守灵。
肖成栋底子弱,早就让肖父一记刀掌劈下去,带回房休息。
秦小满也没逞能。
在半个时辰内无客人再来吊唁,便回房补了一觉,下半夜替上肖成梁继续守灵。
入了夜,依然能够听到外面板车轮子碾压过铺在地面红砖上的声响。
囤粮一案没落定,前往秦家庄子找唐清柔打听消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那些人前去拜访当然不好空着手去。
午后唐清柔差人传来消息。
说捐粮的数额已有四十五万石。
离他低价卖给朝廷的五十万石粮,差得不远了。
又过了一日。
傍晚时分。
章县令和其夫人终于姗姗来迟。
并带来一个尘埃落定的消息。
“经过两位钦差大人的调查,还有刺史大人整理的卷宗,目前荣州王家当场诛杀逃犯三十一人,剩余的一百二十九人全部关押至府衙大牢。”
“他们的罪状全部整理好送往京城,按照他们的罪名来看,最少也要落得一个满门抄斩。”
章县令叹息一声。
“都说稚子无辜,可王家的那些子女,许多人从小便苛待奴仆,出了人命有大人打掩护,也难怪会培养出像王耀辉那样目无法纪的歹徒。”
“……”
秦小满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在这个一人行差踏错便会连累全家乃至全族的朝代,他要是不习惯这个规则,抱有不该有的仁慈之心。
那么最后被抄家灭族的便是他。
更何况章县令说了,那些王氏子女并不无辜。
“公子,荣州王家因罪满门抄斩,除租契年限一事与王之昌有关并且在县衙予以结案,剩下的与公子和秦宅全无任何关联。”
章夫人见他不语,出声宽慰。
“……”
秦小满望着笑得慈祥的章夫人,困惑不已。
这是告诉他王家的案子上达天听,不会提他秦家和秦小满一个字?
为啥遇事章夫人总会想方设法替他开脱?
“公子,你因再生稻一事得罪了不少人,待此案了结,还请继续韬光养晦。”
章夫人福了一礼。
不给他询问的机会,便与章县令告辞离去。
“继续韬光养晦?”
秦小满严重怀疑章夫人误会了他目前所做的一切事情的目的。
他可不想干什么大事。
就是想有钱赚、不受气而已。
如今被章夫人这么一说,搞得他好像图谋甚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