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叹道:“你何不告诉我?师兄有师兄的考量,但他是我的亲人,我终归不会害了他。”
杨妍气冲冲地坐在榻上,而晚云丝毫不让步,亦与她隔案而坐,道:“娘子既然信任谢三郎,便也该信任我。你该知道,我师父与他父亲是至交,他与九殿下的关系亦深厚,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僵持片刻,杨妍长长吐了一口气,才道:“你们兄妹二人怎的都一副德行?什么都爱猜,还猜得那样准。”
晚云神色镇定:“不过运气好罢了。”
其实也并非什么运气,杨妍心思都扑在了谢攸宁身上,并不难猜。
再细想王阳的建议,他让杨妍千里迢迢地来接谢攸宁,不过想给二人制造些独处的时机,此法必定正中杨妍的下怀。无形中,他反倒赚回了人情。
老狐狸。晚云想。
杨妍气消了,才徐徐道:“正如你所说,这计策是王青州给的,永宁侯也确实知道此事,不过顺序却反了。是王青州主动找到了我,而后再随我的马车入了侯府,与永宁侯议事。我本欲安排他离京,可他却想留在京师。我府上亲族子弟甚多,设有学堂,王青州如今被我安置在学堂里,当个西席。”
晚云有些不解:“你为何帮我师兄?就因为他给你支招?”
“我莫非是那等唯利是图的小人?”杨妍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罢了,你不了解我,早前又与有些争执,必定对我多有成见。我愿意帮你师兄,自然也有三郎的原因。三郎过去常去东都拜会王青州,更是引他为挚友。这些年因着九殿下的关系,许多人对三郎敬而远之,三郎亦不屑搭理他们。能叫三郎如此看重的人,除了孙将军,便是你师兄了。既然知道了这些,我岂有不帮的道理?”
果然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谢攸宁。
晚云不由得失笑。
“你笑甚?”杨妍不由得瞪了眼。
她说:“娘子误会了。我对娘子没有成见。相反,娘子对师兄不吝相助,我很是感激。这恩情,我会记着,将来定然报答。”
杨妍怔了怔,随即又昂起头,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嗫嚅道:“我说了,我可不是冲着什么报答做的。”
“不知我师兄为何要藏到府上去?”晚云问。
“他只说要静观京师的变数,我也不知为何。不过永宁侯带他向我保证了,必定不会让我父亲承担罪责,我才答应的。”
晚云颔首。
王阳的目的必定不会告诉杨妍,而晚云也不信他是为了看热闹才留在京师,更不信他会毫无目的地接近右仆射府。
心里转着主意,她辞别了杨妍,而后往前院去。
杨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有些踌躇。
她寻思了一会,觉得既然庇护王阳之事被晚云识破,她也没有必要再瞒着谢攸宁,于是回头就跟谢攸宁坦诚了此事。
谢攸宁听闻自然惊诧不已,一时也摸不清头绪,转而又将此事告知裴渊。
“如此说来,鸿初本已经逃脱,却反其道而行之,直入京师。”裴渊道,“且不论他待在京师作甚,他为何找上了右仆射府?”
谢攸宁道:“我也是此想,可阿妍不肯说。无论如何,鸿初这么做太危险,我须得尽快回去,将他带离京师。”
“不可冲动。”裴渊道,“王鸿初心思缜密,且手下也有些暗桩。他能逃脱朝廷的追捕,便自有安身之法。你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若仓促插手,反倒会累他被察觉。”
谢攸宁正要说话,忽而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阿兄说的对。”
转头,只见晚云迈进屋子里来。
裴渊看她手里拿着好些卷宗,问:“这是何物?”
“这是我找公孙显要了几卷名册。”晚云将卷宗放在裴渊的案前,指向一个名字,问,“三郎可认识此人?”
谢攸宁看向名册,上头写着,杨凌,北海郡公。
“认识。这位是杨妍的伯父,右仆射的亲兄长,亦是杨家的族长,早已致仕。前朝时曾镇守北海郡,后被圣上劝降,因献城有功,被封为北海郡公。”
晚云又问:“据我所知,北海郡是前朝的地名,如今的名字你可知?”
谢攸宁讪笑:“这就不知了。”
晚云又看向裴渊,他轻轻叹息,“青州。王鸿初之所以人称王青州,正因为他是青州人士。”
谢攸宁恍然大悟,“因而你猜想鸿初和杨公有旧?”
“不是猜想,是肯定。”晚云道,“我小时候,曾与师兄说起各自父母。我的父母生活在山上,平日并无邻里走动,因而我的见闻也浅。师兄却不一样,见多识广,总是侃侃而谈。他说他曾随他父亲王庭会友无数,其中不乏青州城的太守。那是前朝的事情,推算过去,说的不就是当年的北海郡守杨凌?”
谢攸宁又困惑道:“可鸿初为何不去找杨公,而找上了杨妍?”
晚云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裴渊道:“我猜想,杨凌未必愿意见他。”
二人看向他,皆露出讶色。
“阿兄是说,师兄去杨府,是为了威胁杨凌?”晚云道。
“不过猜想罢了。”裴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