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赶紧改口,赔礼地说:“这种江湖绰号的确不够恭敬,卫老师是文玩界的回春国手,我只是有点奇怪,您怎么出现在这种活动现场?”
卫梦笙的废话不多,很干脆的说:“在这里没必要讨论学术观点,你既然有元青花送来鉴定,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工作台上还有大片的空地方,唐成放下盒子,取出青花鹊于梅枝瓶,心中暗暗着急:“老爸呀老爸,考验你手艺的时候到了!”
卫梦笙神情本来就有些不耐烦,嫌唐成打断了他的工作。
也难怪,到广州已经两个多月了,陆陆续续见到了上百件所谓的元青花,却没有一件是真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在耽误时间逗他玩。
虽然活动的主办方很客气,专门为他准备了工作室,尽量不耽误他日常工作,但是每当有人送东西来鉴定时,他还是很不高兴。
尽管他的学生黄晓辉在外面把关,不入眼的器物早就挡回去了,但是,送进来的东西,也只是相当高明的仿制赝品,卫梦笙自然是越看越来气。
但是,见到这件梅瓶,他的眉头却不自主的皱了起来,俯下身去仔细看了半天,又戴上手套拿起来观察口沿和圈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黄晓辉感到很意外,小声的问:“老师,需要拿什么仪器吗?”
这间工作室中各种仪器都有,屋子的一角甚至放着昂贵的光谱分析仪。
卫梦笙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将瓶子在桌上放稳,摘下了手套,双手轻轻放在瓶子身上,调整呼吸变得轻柔均匀,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像进入了一种出神的状态。
旁人看了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他那样子就像在练气功,难道是想对着瓶子发功!
唐成却微微有些变色,能看出来,卫梦笙这番不仅凭眼力活鉴定,而且直接用上了那双成名的“神手”。
唐成暗想,假如父亲就在现场的话,不知道心中是否会很忐忑?
这件梅瓶代表着蒋再能仿造工艺的最高水准,烧造时完全以古法建窑,特地从南方千里迢迢运回的瓷土,专门搜罗来古釉料,亲手绘制,经过多次实验才烧造成功。
有很多必要的条件都很难再重复了,要是再烧制同样的器物也未必能如此成功,当年以三十万卖给一位以色列华人,现在看来出手还是太便宜了。
屋子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卫梦笙长出一口气,小声叹息说:“有这等技艺,何苦去烧制元青花?”
黄晓辉一怔:“老师,您是什么意思,有鉴定结果了吗?”
唐成听到了卫梦笙的话却不得不佩服,神手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已经鉴定出梅瓶出自现代人的仿造,他叹息的那句话使唐成想起了赵老点评蒋再能的另一句话:“何不创造属于自己的当代器物?”
卫梦笙却没有回答学生的话,脸上的神情好像很为难,冲黄晓辉说:“请这位先生坐下谈,你也坐下。”
黄晓辉推来几张带轮的工作椅,请唐成和卫梦笙在桌边面对面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神情充满了好奇。
坐下后,卫梦笙问唐成:“我看你年纪不大,可否请教名号?当然了,这次征集活动承诺可为应征者保密身份,你可以不说。”
唐成对这位前辈很尊敬,所以回答的很干脆:“我叫程维汉,工程的程,维护的维,大汉民族的汉。”不过一切都还要按计划好的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请问卫老师,您的鉴定结果究竟是什么?”
卫梦笙又看了梅瓶一眼,用舒缓但是很果断的语气说:“从可描述的表面特征来看,我挑不出毛病,但作为此次征集活动的鉴定结果,我可以很明确的断定它是赝品。”
唐成的反应倒算平静,一旁的黄晓辉神色却很焦急甚至带着紧张,几次欲言又止。因为他清楚,以老师的身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将来的影响会非常不好。
卫梦笙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的,而且悬赏征集元青花的大收藏家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送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全凭卫梦笙一句话。
卫梦笙的专业水准和权威地位众所周知,而且也是“宫内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点头说东西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主办方也完全相信他的职业素养。
但是,如果断定一件东西是假的,总要对千里迢迢赶来的应征者从专业角度说明原因吧,这是现场悬赏征集,不是普通的拍卖会,不仅关系到来者能否得到一笔巨额的财富,也关系到所托之人能否如愿以偿。
如果有一件东西,卫梦笙说是假的,征集者当然遵从他的意见。但要是他不说原因,这里面问题就大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宫内派”的观点就是认定民间没有传世元青花。
作为平时的学术讨论还好说,可是东西明明就放在眼前,挑不出毛病却硬说是假的,牵扯的事情就多了,谁也不会轻易放弃炒作的。
假如传了出去,“宫外派”扔过来的“权威学霸”、“学术洋奴”的帽子肯定是扣实了,甚至对他的专业信誉、道德评价、学术素养都会产生相当大的负面影响。而且器物持有人因为他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失去了一大笔财富,出去之后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