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私人物业而不是某机构服务窗口,胡搅蛮缠的那一套还真不好用。
看这个架势,人家虽然客气,但根本就不怕你闹事。果然,不知是谁挡住黄脸汉子“劝”了两下,他立刻就收声了。
会议室隔壁是一间会客休息室,唐成在沙发上坐下,有一名年轻的女士进来给他泡了一杯茶,虽然还没有喝,但闻到那股茗香就知道是相当高档的茶叶,应该是碧螺春之类的名茶。黄晓辉略带歉意的说:
“先生,很不好意思,我需要做个简单的安全检查,确定你没有携带枪械,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例行程序,希望你能理解。”
唐成当然是理解的,没有什么怨言。很多鉴定现场都可能有珍贵的文物,或是其他人送来鉴定,或是鉴定者用来做参照的,随便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万一掏出枪来打劫怎么办?所以,安全检查是应有的程序。
唐成很配合地站起身来打开面前的盒子,抬起双臂接受检查。今天到这里来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不会携带凶器。
检查完之后,唐成一口茶都没喝,抱着盒子随黄晓辉走出了会客室右侧的另一扇门,绕回到被不锈钢大门隔断的走廊上。
黄晓辉很小心地敲了敲走廊对面的一扇门,将门推开一条缝问:“卫老师,有人带着东西请您鉴定。”
房间里传来一个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都等好几天了,终于又有人被你领来了,快请进吧!”
进门是一间很大的工作室,中央有一张极大的工作台,上面放着各色釉料、绘笔、填充材质、碎瓷片,还有一只拼接修复到一半的松绿粉釉石榴瓶。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他已经放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了过来。
通常的现场文物鉴定,至少都有三位专家同时在场,意见一致才能确定真品,就是怕某一个人不小心被打眼。
征集真品元青花、现场重金悬赏,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一位鉴定专家在场?这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唐成一眼就看出这人,感觉却是更加不可思议:那位幕后的大收藏家究竟有多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将这位前辈给请出来了!
中国传统工艺中,有两种巧夺天工的修复手段——织补和装裱。
上世纪五十年代有一则真实的国际趣闻。
众所周知,织布机的幅面有多大,生产出来的布料就有多宽,想制成更大的纺织品就得通过缝接,哪怕装饰的再好也能看出来。
当时中国人民大会堂宴会厅最大的一张主桌,桌布全部展开有五米多宽……
有一次外交国宴上,在座的一位外宾也是一位纺织专家,注意到了这块桌布,甚至不顾失礼站起身来绕桌一周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丝毫的缝接痕迹,就是一整块布,花色图案浑然一体。他惊讶的问:
“我没听说过世界上哪个国家有这么大的织布机,难道中国能生产?”
当时,在场的***总理笑而不答,显得很神奇,其实奥妙就在于两个字:织补。
织补在古代丝织工艺品修复中是最重要的手段,有时甚至是唯一的手段。
至于装裱的故事就更多了。
晚清时期紫禁城里的太监偷了皇家收藏的字画,当然不可能整幅带出来,而是将画纸揭下、撕碎、揉乱,看上去就是分辨不清的废纸,混在垃圾中运出宫。
然后找到琉璃厂一带字画店的装裱高手,可以重新装裱修复如初,就算有细微的缺损之处,也可以用同样纹质的宣纸补绘,看不出痕迹来。
这还不算难度最大的。现代文物保护专家对一些古经卷的修复那才是高艰难的,他们的修复能力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有很多古经卷的原貌已经根本无法辨认了,卷在一起就像一团焦炭一碰就碎,需要用药水泡软揭开重新装裱,甚至在高倍放大镜下用竹针一点一点挑着碎片拼裱,然后才能恢复经卷原貌。
古玩门类很多,有金石、甲骨、铜器、玉器、陶瓷,丝织品、竹木角牙,还有字画碑帖、砚章文房等等类别,修复手段各不相同。其中陶瓷尤其易碎,保留下来的完整器物的比例是非常低的,修复起来难度也是很大的。
但是,有一个人在这一行却是大名鼎鼎的,在国际国内都是少有人能企及的,他修复瓷器的水平简直是巧夺天工,其效果甚至不亚于丝织品织补与字画装裱,江湖人称“神手”。
神手只是江湖册门中人给他起的外号,但这个人可不是混江湖的野路子出身。
他叫卫梦笙,出生于书香世家,高等学府毕业,后来又去了欧洲留学及游学十年,回国后从事古文物保护与修复工作,经他之手修复的传世珍品无数,从红山文化陶壶到唐仕女俑、绵山明王彩塑,几乎“修复”了中国整部陶瓷史。
父亲蒋再能提到这人个的时候,也是非常之推崇,毫不隐讳地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如“神手”卫梦笙。
卫梦笙年纪不算太大,唐成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只有五十六岁,现在四川博物院文保室任职,是国内为数不多亲手修复过元青花传世真品的专家之一,也是中国文物学会文物修复委员会常务理事、高级修复工艺师,他也听赵老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