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去乐寿堂奏事的次日,带上他的全体随员,文的武的连同张日新共五十余人一同赶赴天津。
穿越前张日新乘过几次京津高铁,半小时就到。但1894年的中国,修铁路的动议几次三番被守旧派封杀,以致京津之间尚无铁路。一行人有乘马车的,有骑马的,清早出发,途中在廊坊打尖,一路坎坎坷坷,到天津已是傍晚六点多钟。直接进了李鸿章的衙署。一路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李鸿章一坐下就不想动了。他让下属给张日新在衙署里安排了住处。
李鸿章在天津的衙署叫做直隶总督衙门,俗称大帅府。
第二天李鸿章带着张日新和若干随员、亲兵,乘轿、骑马来到天津城东贾家沽的机器制造局。顶马提前报进去,制造局总办刘士谦率众远远出迎。刘士谦的班底里有洋工程师三名,中国工程师十五名。那三名洋人有两人说德语,一人说英语,好在都有通译官。
到了机器制造局张日新颇多感慨。
李鸿章是一个被后人唾骂了一百多年的人物。然而众人骂不化的是他耗费毕生精力干的实事。眼前的机器制造局是他创办的,天津水师学堂、北洋海军、金陵制造局、江南制造总局、轮船招商局以及几条铁路、几条电报线、沿海的诸多要塞炮台都有他的参与。
确实,在中国历史的这个特殊时段,出现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群,他们顶着骂、贪着财、忧着国、干着实事。他们的存在使得西方列强侵犯中国的时候,感到有阻力、有难度。如果没有这样一些人在支撑门面,那么这个衰败的东方文明古国的命运就不会仅仅是割地赔款、不平等条约,而是亡国!
张日新摸摸厂房、摸摸机台、摸摸原材料和产品、拍拍工人的臂膀,感到它们是那样实在、那样可信。朝廷里那些没结没完地攻讦维新派的言官、贵胄、守旧派们,你让他们干实事,他们会吗?你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花厅、姨太太出去跑跑颠颠,居无定所,他们肯吗?囚在自己家里写奏折指摘别人,不是照样可以邀宠吗?
李鸿章向刘总办介绍了张日新和他要在这里试制的火箭炮。刘总办听了兴奋不已。当然张日新不可能告诉他们这是20世纪的产物,只能说是自己的设想,说这种炮造价低、重量轻、机动性好、射程远、火力强、属于面杀伤,适合陆防。他把火箭弹的结构做了大致的描述,至于发射架,由于此时无缝钢管还没问世,他考虑仍沿用前苏联的导轨发射架。射程初步设计15公里。
一行人边说边走边看,张日新惊讶地发现,工厂的机台设备比他想象的要好,甚至还有几台大型设备。尤其是看到工厂生产的枪弹、炮弹、后膛枪等,他感到更有信心了。
李鸿章说:“你最好不要住在厂里,仍住我的衙署,以便有什么情况随时商量。我给你一匹马往来方便些。再给你一名书办随时跟着你,让他分担一些工作。”他又转向刘总办:“你派几个人帮他设计,因为他时间很紧,后边还得去江南制造局。”说完就打道回府了。
刘总办感觉张日新思想很新,十分赏识。他拨了三位工程师配合张日新的工作:程自宽负责火箭弹、吴敏负责发射架、戴新民负责火箭装药。分配完了刘总办也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张日新与三位工程师互相交换了各自的情况,程自宽问:“张佐领,兄弟有一事不明尚需请教。”
“别客气。”
程自宽说:“这种炮没有身管,没有来复线,能保证准头儿吗?”
张日新知道他所说的“准头儿”就是射击精度,答道:“这种炮虽然没有来复线,但炮弹装有尾翼,它的作用相当于箭的羽毛,完全可以保证飞行的稳定性。但是火箭炮弹的准头仍然比不上线膛炮。”
程自宽感到愕然:“那何必……”
张日新看到十几米外挂着一个法蓝盘,是工人上下班打点用的。他从工作台上抓起十几个螺母递给程自宽,说:“看你打几次能命中那个法蓝盘。”程自宽认真地依次抛出,螺母都用完了,一次也没打中。张日新又抓起十几个螺母递给他,说:“这一把一次扔出去。”程又用力抛出,“噹!”法蓝盘一声响亮,摆动着。程自宽又自己抓起一把扔出去,又响了。吴敏和戴新民也都试了试,都响了。“明白了,张佐领,真服了你了。”
“打击点状目标,火箭炮并不能取代传统火炮,它的主要优势是面杀伤。除此之外,它的机动性,它的火力压制作用,对敌人的心理震慑都比现有的火炮强。”自此以后这三位弟兄跟他形影不离,非常配合。
他们很快投入工作,他发现这里绘图仍然用丁字尺、三角板,只能画二维平面图,而他只习惯使用电脑三维绘图软件,所以无法适应。至于计算,这里多数人仍然用珠算,少数几个会拉计算尺或查数表,这些古老的计算工具张日新都没学过,所以只能把设计思路跟他们讲清,具体由他们完成设计,而他们的业务能力也着实不让他失望。
每天下班后,他和书办骑马回衙。书办姓金,是一个很精干的中年人。这一天回衙后,他正在自己房间整理白天的资料,忽然来人说大人有请。来至李鸿章书房,见案上放着前方发来的电报,李鸿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