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平的彩绘工棚里,摆着三张破旧的长方形木桌,上面堆满各种颜料,还有已经入窖完成烧制的瓷器。
4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带着老花镜,正在给瓷器描绘纹样和填彩,不远处的地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不停发出各种诡异的呼哧声,身上穿着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厚棉服,头发有如打结的鸡窝,露出来的脖颈和脸上沾满颜料。
闻伊看着他,奇怪的问:“这也是你们窖厂的职工?”
“这是门卫老赵收养的傻儿子,名叫傻宝。”厂长无奈的说:“很小的时候就在窖厂附近流浪,脑子有点问题,成天在地上捡东西吃,不穿衣服到处溜哒,老赵没有结婚,无子无女,见他可怜,就把他养在身边,以前还天天给他洗澡洗头发,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老赵都70多岁了,精力有限,只能每周给他洗一回澡。”
傻宝听见厂长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手脚并用的爬过来,向厂长伸出黑乎乎的手,厂长从裤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放在他的手心,只见他糖纸都没剥,直接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露出满嘴发黄发黑的牙齿,涎水顺着嘴角滴在胸前。
“他是不能走路吗?”闻伊第一次看见傻成这样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总觉得鼻端有一股怪味。
“可以走路,不过他智力低下,能用爬的他绝对不走,有时候刚给他洗完澡,转眼他就在地上打滚,有时候四处猫着跟人玩捉迷藏,老赵时常牵着狗到处找他。”
厂长叹口气,说:“他估计也有三十四岁了,始终没有自理能力,两年前,老赵用毕生的积蓄把他送进养老院,可他待不住,没日没夜的嚎,整个养老院被他折磨的够呛,最后只能让老赵把他接回来。”
傻宝吃完糖,才把已经嚼烂的糖纸吐到地上,用手指碾来碾地,地上的灰尘沾在他的手指上,转眼又被他塞到嘴里吮吸。
闻伊看的一阵恶寒,说:“老赵可真了不起,养着这样一个人。”
“都是缘份。”厂长说:“当年他在窖厂流浪时,个子不高,看着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但也有人说他已经十五六岁,每到吃饭的时候,他就拖着两条鼻涕,守在门卫室的外面,眼巴巴看着老赵吃饭,老赵不忍心,就经常拿个碗把饭分他一半。”
闻伊心有不忍,想了想,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巧克力糖掏出来,轻轻放在傻宝的面前,这才转身回到长桌边,看老师傅描纹。
瓷器上的图案色彩鲜明、花样繁多,他们动作娴熟,下笔如神,不到半小时就能描完一个瓷器。
闻伊看了一会儿,奇怪的说:“彩绘需要两道工序吗?”
“是的。”厂长介绍说:“烧窑前在坯体素胎上绘画,像青花、釉里红等,称为釉下彩,这种彩绘在高温釉下,会永不退色,釉上彩像五彩、粉彩等,是在已经烧成瓷的釉面上描绘纹样,再入红炉以低温烧烘,一般你们购买的瓷具都要经过这两道工序。”
闻伊噢了一声,问:“这四位老师傅都是大华的老员工?”
厂长指着最左边的老头,说:“这是袁伯,他爷爷是大华的第一批工人,他父亲也是咱们大华最为出色的彩绘技工,他从8岁就开始大华工作,最初是刻画工,他可以用竹子、骨头或铁制的刀具在已经干的坯体上刻画出各种花纹,工艺极其精湛,我们承接的人偶,刻画工作都是由他负责。”
袁伯已经67岁,彩绘和刻画都需要弯着腰,导致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完全驼背,脑袋微微前伸,脖颈和双肩骨胳变形,一双手更是形如枯骨,皮肤被颜料长期晕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其它三个老头分别是楚老头、王大爷和老张头,个个年纪超过60岁,弯腰驼背,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布满皱纹,眼神昏浊,脖颈间的皱纹像树皮似的粗糙,一副饱经沧桑的形容。
厂长把婴儿俑的照片放在桌上,说:“这是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你们有没有见过这张照片上的人俑?”
4个老头伸头瞄了几眼,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说:“这种粗制乱造的玩意,是个人都能捏出来。”
厂长急了,说:“前几天有个人在外面被人害了,警察同志说这个人俑就在杀人现场,你们仔细瞧瞧,说不定还能帮警察同志找到凶手,这可是大功一件。”
“那让我看看。”袁伯放下笔,拿过照片对着工棚外的阳光眯眼看了半天,才说:“原泥好像是鲁山县大阳坡下的瓷土,只有那边的土才会掺杂着细小的褐色颗粒,肉眼很难分辨,如果把这种瓷土拿到太阳底下,迎着太阳的光线就能分辨出来。”
闻伊兴奋的跳过去,喜笑颜开的问:“老伯,这种人俑的制作工艺有没有什么特点呀?”
袁伯问:“还有其它照片吗?”
“有。”闻伊立刻又掏出几张人偶的切面照,说:“我们把人偶敲碎,这是分段的近照,应该能看的更清楚。”
袁伯把每张照片都拿到太阳底下仔细翻看,好一会儿后,才奇怪的说:“这根本不是人俑。”
“不是人俑?”
“制作人俑和陶罐的工艺差不多,需要先拉坯,制出原坯后才能刻画、施釉和入窖烧制,但是这个人俑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