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调查后,薇薇安真的就像铁了心似得,没有再踏出上城区半步。
虽然沿海的城镇仍不时有零星的报告传来,但在奥尔德林的严防死守下,下城区的瘟疫似乎终于开始慢慢平息。
然而,疑云却依旧笼罩在我的心头,让我不由得开始在薇薇安的眼皮子底下,更频繁地去找芙洛拉。
但我却一无所获。
阿尔希弥斯家族的书库,像是被谁刻意清理过了一般,即便有芙洛拉的帮助,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我只能从最基础的一些古籍和地图中推测,所谓的‘死域’,并非位于诺恩大陆,而是坐落于维尔兰大陆的北部,与诺恩大陆的圣山遥遥相对。
传说曾经的‘死域’也是一片充满魔力的山脉,但却不知为什么在四百多年前,灵脉一夜枯竭,从此沦为寸草不生之地,成为死灵游荡的故乡——据说,即便是最强壮的巨鹰,都无法飞跃死域之山吞噬的漩涡。
而不巧的是,薇薇安的岁数,恰巧与死域之山陷入枯竭的年岁相同。
我无法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巧合。
然而,推测到了这里,便再次陷入僵局。位于诺恩的阿尔希弥斯家族,与位于维尔兰的死域之山,相隔着难以跨越的无尽之海。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怎么能够同时和这两者都扯上关系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我,能翻的书都已经翻尽了,一切都湮没在历史的尘土中,找不到更多答案。
时间也已经不在容许我耽溺于猜谜游戏之中。
路维德三世的身体日益衰弱,性格却变得多疑。面对虎视眈眈的子嗣与大臣,他的手段变得愈发粗暴铁腕,奥尔德林乃至整个拉维诺王国的边防都在收紧,王城中仿佛有一根日渐绷紧的弓弦,随时预备着被人拉动,在瓮中奏响生死搏杀之曲。
西风山脉那边也终于在艰难险阻中突破了封锁,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我的手中。
最后决断的日子已经逼近,我想,这将是最后一次去找芙洛拉了。
而最后一次,也没有发生什么奇迹。
依旧是一无所获的一夜,我低头提着女仆裙的裙摆,在芙洛拉身后缓缓关上门。
按照以往,我们都会心照不宣地背过身去,以便我迅速更衣离去。
然而,今夜芙洛拉却没有动弹,她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问:“你真的以后都不来了吗?”
我眨了眨眼,有点疑惑她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个问题,只好谨慎地回复道:“是的,该看的书都看完了,芙洛拉,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那就来和我喝一杯吧。”
她忽然开口说道,这令我一愣。然而,还未等得及我发问,芙洛拉便已转过身去,轻轻托起了一个托盘,将它放在了我们面前的茶桌上。
盘中赫然放着的,竟不是茶壶,而是一只精致的酒壶。
“我们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她幽幽地问,昏暗的房间里,那双宝石般绯红的眼眸如同她耳边那只宝石坠子一般,潋滟生光。
这先验的语气几乎令我心中一惊,下意识掩饰道:“怎么会,以后还有很多次宴会——”
“这杯酒就当作践行礼吧。”她打断了我的话,自顾自举起了酒壶。
那是一只水晶制的酒壶,嵌着白银制的壶嘴,深红的酒液汨汨流到杯中,摇晃出宝石般深沉而通透的色泽,随之弥漫开来的,便是醉人的葡萄果香。
我不知道芙洛拉想干什么,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放心,”或许是看见我盯着白银的壶嘴,芙洛拉嫣然一笑,“这里什么都没加。”
说罢,她举起我面前的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递到了我的面前:“你看?”
她歪了歪头,耳边那只宝石坠子又晃动了一下,发出嗒哒轻响,叫人心头发紧。我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杯壁上那浅浅的唇印,伸手便去抓另一只杯子。
芙洛拉却再次抢了先,葡萄酒液汨汨注入,芙洛拉举起那只干净的杯子,对空气做了个胜利的干杯,随后便将杯中之酒喝去一半。
“这杯也一样,”她咧嘴笑道,“我不骗你吧?”
“你喝醉了,芙洛拉。”
“我才没有喝醉,”她咯咯笑起来,“这一点酒就会让人醉?你才是醉了。”
说罢,她竟忽然将脸凑了过来,朝我鼻尖呵了一口气:“你会醉吗?”
一阵馥郁的葡萄酒香迎面扑来,她白皙的皮肤早已泛起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艳红的唇骤然在眼前靠近,几乎要贴近我的肌肤。我寒毛倒竖,下意识后撤一步,屁股底下的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咯吱——”一声刺耳声响。
我几乎是本能地瞥了一眼房门。
“别担心,我已经张开了隔音结界,”她轻轻说,“不会有人听见的。”
……这听起来更让人担心了好吧!
我看了一眼芙洛拉,后者目光灼灼,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我与她相识也有一段时日,心知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做不出投毒下药的事情,便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面前那只酒杯,调转杯口,从芙洛拉未沾唇的那边将酒一饮而尽。
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