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黛尔退避三舍。
于是,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排斥中,安洁黛尔被迫沦落成了一只无处可去的花瓶,只能在所有人都忙碌时一言不发地呆在角落。
就连我也在这几天自顾不暇的生理期中忘记了她的存在。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薇薇安似乎一直留意着安洁黛尔,火光映出了她的面容,我看见她注视着不远处的树林,似乎流露出了些许忧虑。
树林的阴影就像是匍匐在暗处的野兽,即便是燃烧最旺的火光,也无法穿透树林边缘浓墨一般的黑暗。
不知道有多少野兽的眼睛潜伏在那里?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我去告诉莱昂内尔。”
薇薇安却摇摇头:“太兴师动众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安洁黛尔只是暂时离开,惊动整个队伍去寻人只会让她回来之后的境地更为难堪。
真令人头疼,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我们去找吧,先在边缘简单搜寻一下,分头还是一起行动?”
“分头,这样更快些。”
于是我和薇薇安一人一个方向,步入了树林之中。一根洁白的羽毛飘浮在我的面前,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约一米左右的阴影——这是薇薇安临行前塞给我的东西,据说不但能照明,还有一点传音和驱散野兽的作用。
——但愿不是从她那只鸽子使魔身上薅下来的羽毛,可怜的小家伙。我诚心诚意地为它祈祷了三秒,然后拨开眼前的灌木丛,继续前进。
然后我的鼻尖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我心中暗叫不妙,赶忙加快步伐,树林中陈年的落叶腐木一层叠一层,踩上去时绵软的触感让人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什么沉睡的巨大野兽身上行走,远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混杂着微妙的血腥味更加深了这种恐惧的想象——或许是紧张的缘故,我感觉自己的腿.间似乎又开始缓缓地流出鲜血,这进一步加深了我对于未知的恐惧。脚边传来来什么东西游走而过的窸窣声响,我知道那不是我踩踏落叶发出的声音,但我不敢也无暇去低头,只能抿了抿嘴,循着那一丝鲜血的气味向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停下了脚步。鲜血的气味变得清晰起来,我眯起眼睛在黑暗中搜寻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背后,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安洁黛尔?”我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
没有人回答我。
我的心脏一下就狂跳起来,正想快步走过去看情况,安洁黛尔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别过来!”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慌,却没有太虚弱,这让我稍微放下心来:“安洁黛尔,你受伤了?”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摇了摇头:“……一点点小伤。”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你怎么忽然进树林里了,这也太危险了,和我一起回去吧。”
安洁黛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我的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树林潮湿地空气中,听上去有一丝尴尬。
我又想起之前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来,那次安洁黛尔在阅兵广场上(单方面)和我发生争执之后,作为副官的她似乎因为自己冲动的言辞受到了另一位神官督利安的斥责,在那之后,她就开始保持缄默,以敬而远之的态度表达抗拒,好像和我说一句话就会被魔法师的黑暗污染了似的。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但高傲如她,需要一位讨厌的魔法师提供帮助,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令她感到耻辱了吧。
我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想和我并肩走的话,你可以走到我的前面去。”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在这连落叶声都清晰可闻的环境里,我听到树林的深处传来了野兽饥饿的咆哮,在枝叶碰撞的沙拉声中。
这令我毛骨悚然,不由得再次催促她:“安洁黛尔,你究竟怎么了?你应该知道血腥味在树林里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走的话,女士,我就要让维安过来和我一起直接把你架走了。”我板起脸,半真半假地吓唬她。
安洁黛尔像是终于被我逼上了绝路,忽然硬邦邦地开口:“我走不了。”
“为什么?你的伤口在腿上?要我扶你吗?或者背你走一段?”我问。
“不需要!”安洁黛尔恼怒地打断了我的话,“我没有受伤!”
“那你究竟怎么了嘛……”好心提议却莫名奇妙被吼了一嗓子,我觉得自己委屈坏了,“你不需要帮忙,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安洁黛尔忽然叫住了我,她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语气却忽然变得慌乱、羞怯却又柔软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那个……我流血了。”
我呆滞了半秒,在听懂她的话之后,我的脸也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看来,今夜深受这流血诅咒之苦的女人,并非只有我一个。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