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格林洛迪静悄悄地从窗边游过,在银亮如霜的光线照耀下,湖底的窗户像是一块墨绿色的海藻薄荷糖,嵌在灰色的石墙上。
“既然你不打算睡觉,德拉科,”布雷司手肘撑在大腿上,支起下巴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上回我们商量的事进展得如何?”
“这才几天啊?”布雷司莫名其妙地说,“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德拉科眼神仍埋在黑色的字母森林里,他能怎么说?说他其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但就是精神亢奋得要死不肯消停?
“我们只是不能表现得很心急,”他将书本翻过一页,思绪还停留在上一页,麻瓜的书有些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斯莱特林与黑魔王切割越早越好。”
“切割?”布雷司心中一动,“我以为你是想成立中间派——”
“或许我们真得好好谈谈了。”
虽然德拉科双眼仍盯着书页,但布雷司还是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郑重,他挺直了脊背,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战争中没有中间派,只有自以为能够左右逢源的蠢货……”
“哇哦,好深刻,”布雷司斜着眼睛瞅了瞅他手里的书,“你现学的?”
“收收你那装模做样的眼神,”德拉科头也不抬地说道,“连我家这样一贯中立的斯莱特林都不得不在二十年前选择黑魔王——马尔福是傲慢不假,但我们不会把别人当傻瓜——”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布雷司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你甚至都没有抬头——”
“埋下种子。”德拉科说,“今天恰好有人提醒我了,如果你指望的事情眼下不能开始,那或许永远也开始不了。”
“唔……有道理,然后呢?”
“不要试图中立,”德拉科再次强调,“更何况斯莱特林也没法中立,一个背弃自身立场的人,将受到双方共同的鄙夷和羞辱,最关键的是,羞辱之后迎接他的还是战争——”
“——那你呢?”布雷司摸着下巴,一副思考者的模样,“难不成你加入凤凰社后悔了?”
“我不是凤凰社的。”德拉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就是在错误的立场上坚持毫无意义对不对?”
“我可没这么说……”
“也是,”他温和地笑了笑,依然垂着眼睛,“同黑魔王残忍恐怖的统治手腕相比,邓布利多的理念是何等正确?”他长而浅淡的睫毛颤了颤,“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魔法界由凤凰社统治,结果会怎样?”
“至少我们不用时刻担心自己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布雷司低声说道,唇边尚有未完全敛去的笑意。
“可惜人心永远不会像太阳那样不偏不倚。”
“那你还希望凤凰社获胜?”
“我只想他死。”
布雷司目不转睛地盯着德拉科,他的声线自始至终都平稳、利落、无可挑剔——唯独听不出情绪。
“最可怕的政治斗争不是你的敌人手握至高权柄,而是手握至高权柄的敌人还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德拉科轻巧地揭过上一段话,“在黑魔王上一次失败之后,斯莱特林的纯血理念已经一文不值了——如果黑魔王的胜利是斯莱特林错误的胜利,那么凤凰社的胜利就是斯莱特林的溃败——我们需要一个更合时宜的理念,团结夹缝中的斯莱特林。”
“这就是你要说的?”布雷司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他以前见到格兰芬多或者一大团脏东西那样,上扬的眼尾令他看上去有些刻薄,“新理念?”
但他脸色没维持一秒钟就垮了下来,两条浓黑的眉毛耷拉着,也不知道刚刚那表情是做给谁看,他故意尖着嗓子,拿腔拿调地说:“当然啦,我们中就数你最聪明啦——”
卧房边的风铃忽然丁零当啷地响起,他立刻警觉起来:“——有人来了。”
布雷司立刻跳下床,他靸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拉开门的时候多问了一句:“我怎么说?”
“实话实说。”德拉科目送他虚掩着门跑了出去。
风铃停止了响动,外面飘来的说话声被他准确地捕捉到了:“布雷司——外面——出事了——”
德拉科认得这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是那位混血种马尔科姆·巴多克。
“你要不先缓缓……”
“摄魂怪——巡逻的摄魂怪被人偷袭——”巴多克像是突然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猛地停顿了一下,“——你房里还有人?“
“德拉科在。“布雷司说。
紧接着是一声门锁合拢的啪哒声落下,外间的大门关上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德拉科指尖捏着一页书,淡黄的纸张衬着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仿佛扭曲缠绕的蛇。
偷袭摄魂怪?格兰芬多是鲁莽又不是愚蠢,愚蠢的格兰芬多早就在这所学校里呆不下去了。对于摄魂怪这种黑暗生物的折损,连食死徒都是乐见其成的,将机会浪费在毫无意义的行动上,韦斯莱家的那位小丫头昏头了吗?
他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哈利·波特逃学之后,他女友金妮·韦斯莱就接过了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