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死徒们在纳西莎离去后鱼贯而入,分次落座。
辉煌梦幻的水晶灯群下,德拉科正襟危坐于长桌旁,目光沉静无澜,像是在倾听,又像是在神游。
而他的心思的确不在这儿了。
纳西莎偷偷传递的消息举动比消息本身更不可思议,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她是怎么察觉的?
其实他早就在藏书室的密室中发现了一代先祖的画像,同时发现的,还有另一批历代家主关于血脉的实验笔记——他不知道黑魔王对庄园的防护魔法渗透进展到哪一步了,所以询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魔法知识。
——日渐式微的魔法磁场使得无外力催化的血脉后裔可能终其一生都难以发掘出自身血脉的力量,虽然激活血脉最关键的钥匙是血脉强度,但一个漫长且极端不稳定的过程会给后代带去未知的后果……
这段共识性的意见并不能解释他的疑惑,他想知道在凭借金钱建立统摄力的近代之前,不以力量著称的马尔福是如何成为魔法界最顶尖世家的——为什么不可预测的血脉变化能够阻止前代家主踏上获取力量的道路?
只是每次话题牵涉到家族历史时,初代先祖总会摆出一套模棱两可的话语,避而不答。
此后他就很少找过去了,他察觉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情绪亢奋的不太正常,一开始他错认为是那位女巫梦境的影响,然而等他放下心事打算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脱离缓和剂正常入睡了。
如果这仅是血脉激活漫长过程的第二个阶段,他就要重新考虑帮他们摆脱黑魔王控制的办法了。
德拉科目光移向长桌边唯一的声源,长篇大论的食死徒立刻止住了辩解,乞求地望着他。
家主书房的监控魔法正将客厅中发生的事情忠实地呈现在贝拉特里克斯眼前,面色冷漠的女巫注视着长桌上同样一脸冷漠的德拉科影像,神思忽而有些飘忽不定。
她已经不记得原来那个德拉科会用什么表情应对了,甚至连自己在他身上曾察觉到的那些恐惧和不甘、傲慢和胆怯、悲伤与愤怒,现在看来竟像是幻觉一般。
德拉科整个人的变化速度之快,快到令她措手不及。
她原本不该动摇的,她对自己在刺杀邓布利多这件事上付出的热情后悔了,她原本可以不参与这件事的。
那么当初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贝拉特里克斯目光闪烁不定,恍惚间有一个小女孩自记忆深处缓缓浮现,但等她试图去抓住她时,却抓了个空。
一种奇异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她愣了愣神,惊觉那居然是许多年前的自己。
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曾经的样貌了……
贝拉特里克斯嘴角微微抽动,她抬起头,通明的灯火朗照着她依旧光洁的额头,头顶的水晶宫灯中似乎琳琳朗朗地悬挂着她昔年的影子,既炫目,又温柔。
女巫唇边的弧度逐渐放大,她笑得格外讽刺——这见鬼同理心,她不过仅仅在那个德拉科身上找到了一点点过去的自己,就主动凑上去,是不是可笑至极?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到其他食死徒全部散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贝拉特里克斯才如梦初醒般地重新看向书桌,客厅中只剩了马尔福父子俩。
卢修斯的问话声传了进来:“为什么不救他?只要你这次惩罚了他,主人必然不会重复追究他的失误。“
德拉科冷淡地瞥了他父亲一眼,没有错过他扣在左手戒指上的拇指。
黑曜石的家主戒指庄重而华贵,而卢修斯这样说话的方式只代表一个意思——他是以家主的身份在质问。
就像以往这间屋子里每一次争吵的爆发之初。
可他不想争吵,德拉科抽回视线,低头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纵然细窄的银绿色领带仍服帖地垂在胸前,“我不认为冒着触怒主人的风险帮一位家族的老朋友有任何价值。“
看着这样的德拉科,卢修斯皱起眉头,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他这一趟从霍格沃茨回来,又变成这样冷冰冰的了,他们不是在“荣光协约”上说好了吗,要暗中拉拢人心,积蓄力量?
他心中涌上几分不安,语气却转为讥讽:“照你这么说,那什么才是你眼里有价值的?主人的奖赏?他人的敬畏?还是家族的前程——哦,自然是你的感觉最重要了?“
“抱歉,父亲,”德拉科不为所动,“尽管我并不清楚您的愤怒从何而来,但我不想再卷入无关紧要的事情中,指责与否,那是别人的选择。“
“别人?“卢修斯略微抬高了音调,”你说别人——“
“——不然呢?“
德拉科抬眸轻轻扫过面露惊讶的卢修斯,起身欲走。
“站住。”卢修斯迅速挡在他身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我希望你还记得你自己该做什么,我亲爱的儿子。”
“我当然记得。”
“那亚克斯利又是怎么回事?”
德拉科不解地看着他。
“他用了我的提案,却拒绝了我的邀请?”卢修斯盯着他说,“他可是一贯对你言听计从……”
“你们都这么说,”德拉科反问,“难道就对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