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殿下,您这样子,这雪山您去不得。”
“去不得也要去。”
“此行凶险万分,您撑不住,陛下......”
“那便有劳徐统领,京都长安,带我一信,给长公主殿下报个安生。”
徐赋一生无妻无儿无女,双亲早亡,算起来,也是能当庆纹罗父亲的年级,因着皇后和太子的缘故,他也算是看着这位世家嫡女长大的。记忆中的庆纹罗,一直是清贵高雅,端庄温柔,一副菩萨心肠,多年操办救济流民。如今望着前头行路艰难的瘦弱身影,这般枯瘦憔悴的面容,谁还认得出这是未满双十年华,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娘娘。
深秋的北地,没有任何的花颜,映入眼帘的除了光秃秃的黄土山脉,便只有嗷嗷咆哮要吃人的冷风。北地的风,冷寂而凌冽,刮在脸上生疼,偶有大风卷起地上的黄沙,迷的人要睁不开眼睛。按理说天色还早,然而,抬头看着天,倒像是要随时天黑一般,连大风都吹不走这漫天的阴霾。穿过北地城的闹市时,街上许多小子们被庆纹罗的面容吓到跑开了。也不怪孩子们胆儿小,只是庆纹罗体虚,面色苍白双唇无血色,眼神空洞只一路往终有雪山那处走,手中一把匕首明晃晃的闪眼,看着,倒像是个行尸走肉。
有受过庆氏恩惠的书生认出来行走的是何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路跟在徐赋和宋春江后面。也有好事者在大声问询此为何人。在看到钟僚警告的眼神后,也没再刻意喧哗。一行人穿过闹市,后面倒是跟了好些人上来,除了几个书生,其中不乏贩夫走卒,破落流民。人心总是如此的难测。
庆纹罗一路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在天黑前到了终有雪山山底,徐赋实在是看不下去,快步上前伸手拦住庆纹罗的去路。
“太子妃殿下,您不能再走了。伸冤鼓在雪山山顶,且不说天黑上山艰险万分,您现在的身子虚弱,撑不过山上的风雪啊!”
“徐统领,多谢了。”庆纹罗苦笑了一下,轻轻推开了徐赋拦着的手,执意往上走。
越往山顶走,雪越深。钟僚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灯笼和火把,带着一队人马手持火把往前开路,后头跟来的一身黑衣的女侍卫一路搀扶着庆纹罗,生怕她又一脚踩空倒在雪地里。
“你这又是何苦。”宋春江忍不住出声。
此时已有油尽灯枯之照的庆纹罗已经没有力气搭理他了。
宋春江第一次察觉,面前这座雪山,好像异常的难登。是因为她吗?还是因为她不顾生死,一定要在死前敲鼓上达天听。夜里的雪山风大,寒冷狠狠的围裹住众人,便是钟僚这样的行军之人,即使手持火把取暖,都有些撑不住了。冷风吹得庆纹罗面前的灯笼左摇右晃,烛火乱的都快烧到灯笼纸了。
在钟僚的记忆里,女子都是柔弱娇嫩的,就算侍从里有女子,他也认为都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直到这一路跟着上山他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平日里的不沾一滴阳春水的名门深闺,可以坚毅到如此地步。哪怕摔倒在雪地里无数次,哪怕脚底打滑,脸上身上都摔得青肿,她的步伐,还是一直往山顶前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路随行的人已经有好些停在了原地。眉间沾雪的庆纹罗看着在晨曦中闪着红光的伸冤台大鼓,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帮我看看,你帮我看看我现在的妆容有没有失礼,老天是否会怪罪信女失仪。”
“没有。太子妃殿下很好。”女侍卫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匕首,麻烦你把我的匕首给我。”
庆纹罗接过侍卫帮忙收好的匕首,细细的抚摸着匕首鞘上的装饰,不顾身上的伤痛,快步踩着雪跑了起来。
那好像是自找到她后,宋春江第一次看到她眸中带笑。
看到庆纹罗快步跑上伸冤台站在鼓前,徐赋也是松了口气,靠在地上的石头上休息片刻。只待庆纹罗燃起鼓边的烽火,敲响伸冤鼓,他就回京都告知长公主殿下和尚书台,太子一案,便有机会再审,太子妃的苦,也就没有白受了。
在钟僚和女侍卫的帮助下,烽火终于在日出时燃了起来。北地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早早的穿出云层,照耀伸冤台,照耀在庆纹罗的身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庆纹罗回首,望着台下原地坐着休息的众人,扯着嘴角笑了笑。雪山的另一边,依旧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远方,是长安的方向。她的夫君,她的家族,都死在那里。今日,她来为他们伸冤了。
台下众人都盯着庆纹罗抬手敲鼓,只有宋春江察觉出了不对劲,悄然绕到了鼓的另一边,仔细观察着庆纹罗的举动。
随着一阵阵如雷的鼓声,雪山里的动物都被惊醒,停留在原地休息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山顶。
“爹,娘,女儿伸冤了!”宋春江看着庆纹罗用尽全力哭喊了一声,一口鲜血突然喷涌溅到冰凉的脸上,冲上前揽住庆纹罗单薄的身躯,鲜血染红了他专门前往西戎为她买的新衣裙,那是她最喜欢的蓝色,裙摆和袖口都绣着她最爱白山茶。他是想将她娇养起来的,他没有想到,她换上崭新的衣裙,是为了干干净净去见她死去的夫君。
“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