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叔，她的身体怎么样。”吩咐好把受伤的丫鬟送回去养伤，宋春江也顾不得别的礼教，直接守在旁边看着。
古青收回把脉的手，皱着眉从药箱里拿起几味药，又放回去，走到桌上拿起纸笔预提笔又放下，轻声叹了口气。
“古叔，情况如何您倒是说句话呀。”宋春江是第一次见这位医术了得的老军医看病看的这么犹豫，说到底，是他轻视了那帮人的狠毒，被钻了空子，生生让庆纹罗失踪了数月，这才导致这毁容枯瘦模样。
“心病难医。况且，她的腹中曾有过孩儿，孕中未曾照料好，怕是吃食都常缺。落了病，身子都亏完了。”
“那她的孩子？是没了还是生了？”宋春江记得刚刚混乱时庆纹罗提过她那未出世的孩儿，只不过，她这般聪慧，有些话，真真假假，难说的很。
“她脉象紊乱，活命都难，孩子？除非她的孩子是天神庇佑。瞧她这身子，就是怀个石头，也得流完了。”古青虽常年随军，但年节时分还是进过宫的，前年底还奉命给庆纹罗把过脉，这才不过一两年，好好一个太子妃，生生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便是寻常村妇，都要比她体面许多。
“那她脸上这疤痕？”
“去不掉。这刀口又深又久，没把鼻子削了都是她命大，估摸着添伤的时候没有医治，只是简单止过血。你若是怕她吓到人，或者夜里看到害怕，可以弄个面具给她，反正也只是伤的上半张脸。”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是怕她不想活了。”
“金尊玉贵绫罗绸缎里长大的贵女，在你这吃人的北地也活不下去。真是造化弄人。好好一个孩子，卷进阴谋阳谋里，生生受了这么多苦。”
“古叔，就真的无药可医了吗？”宋春江俯身轻轻地伸手触摸庆纹罗眉间的伤痕，这么深的伤口，下手之人是当真狠毒。她庆纹罗，可是名满三国的长安第一美人啊。当年一幅画像遗落民间，引得天下画师争相临摹，文人们更是恨不得用尽所有形容美人的词句来描绘她。命数，可真是百变呢。
“老夫刚才进门时，听到你们在谈论信与不信的事，她心中所系，除了她的孩儿，无非就是先太子和庆氏一族的清白。要么，你告诉她，是谁将捏造的先太子和庆氏密谋造反的罪证送上皇帝案桌；要么，你救活她未出世的孩儿，或者说，你告诉她，是你暗中命人杀了她腹中的胎儿。你且看她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诛了你的心，喝了你的血。”
古青收拾好药箱，冷眼看着床榻边满眼怜惜的宋春江。他是与庆氏有恩怨，但罪不及妻儿，庆氏上一辈人的罪孽与她庆纹罗无关。更何况如今庆氏族灭，他也半截入土，再深的恨，也在庆氏的血海中消散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万事的真相，等时机到了我都会跟她说，古叔就不用劳心这个了。今日有劳古叔了，本将希望今后都不要再从古叔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庆氏的旧事。别忘了，在这件事情上，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朝清算之时，难保她会不会问及太子服下的毒药是出自谁人之手。”
古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将军，万望你有朝一日，荣登大宝，还能记得她无辜。”
“无辜？”宋春江一脸嘲讽，这个乱世，谁敢说谁完全无辜，这万千百姓，谁又不是无辜。对于上位者来说，命如草芥，哪怕是少年相扶持的夫妻，亦或是自己的亲儿子，下起手来的时候，谁还记得谁无辜，谁还会记得所谓的情意，成王败寇而已。
“将军，京中来人了。”候在门外等古青离去，钟僚站在门口询问。“看情况，是为里面的主子来的。”
“他们倒是消息灵通。”
“难不成，北地有？”
“我带她回来不过半日，长安山高水远，天上飞也没这么快。估计是看不到人头，来人敲打我的。走，去前厅看看咱们英明圣武的圣上这次的密令有多焦急。”
替庆纹罗掖好被角，宋春江突然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何时有了道血痕，想是方才夺刀时划到了，也不在意，顺手在衣角擦了擦，起身关门离去。
等房间外头彻底静寂后，庆纹罗这才睁开了眼睛。和方才晕倒前不同，她的眼神，冷静坚毅。扶着床沿坐起，庆纹罗穿好一旁的衣服，将放在枕边的匕首握在手里，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推开了门。
长安来人了，真巧，她今日，必须要去敲响伸冤鼓。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时候来的，定是要她命的。论忠心，朝堂上的那位，传密令只信得过他的禁军统领徐赋。和长安里的权贵们不同，徐赋，一身傲骨，厌恶朝堂上的所有勾心斗角，一心只有皇帝和百姓。当时皇帝雷霆之举，他是和老臣跪在地上求皇帝查清真相的。
今日他若见得自己，定会看在庆氏族老百余年忠心的份上，陪同共上雪山敲鼓。届时，天下人皆知自己完成了赌约，而他们忠心拥戴的皇帝，又会加上一笔，言而无信的罪名。可惜了，又要死几位史官了。今朝死的官，可真多啊。
呵呵。呵呵。庆纹罗抬手擦了擦眼角忍不住流出来的泪。她一定会一步一步，让这些冠冕堂皇的人，失去他们所在意的一切。皇帝，贵妃，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