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江南回到村里,黄婆婆家门前挂着两个白纸糊的灯笼,屋内设有灵堂,整日都能听到屋内的哭声。江大生已死了两日了,可怜她现在连儿子的尸体都没见到。
江南回到家中,白隐已将晚饭做好了,江南心事重重无心吃饭,筷子举起又放下,对白隐道:“黄婆婆的儿子现在还被衙门扣着呢。”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白隐给他盛了一碗粥,淡淡道,“人世间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生离死别,只是人死如灯灭,难过毫无用处,他们却总是想不通。”
江南盯着她,白隐始终面无表情,平静的眼眸中泛不起一丝涟漪,仿佛天大的事在她眼里也微不足道,不值得一提。
“小白,咱俩认识有七十多年了吧?”
“嗯。”
江南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我自认为很了解你了,但你的言谈举止有时候又让我觉得,我实在是自作多情,过于自信了。其实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白隐“噗”地笑了出来,伸出双手故作冤枉道:“我可没对你隐藏什么,你问到的我也知无不言,是你自己悟性太差,怪我咯?”
江南也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两人边吃边聊,吃到一半,又聊起吃人的案子。
“还真如你昨晚推测的一样,死者背部有瘀伤,应当是猛烈撞击所致。你还有什么想法?”江南喝完一碗粥,满怀期待地问。
白隐撇撇嘴,摊开双手:“没了。”
“啊?”江南失望道,“这就没了?我昨晚被你点得茅塞顿开,正想让你继续指点迷津,怎的就没了?”
白隐起身收拾碗筷,低眉道:“没什么好说的了,那怪物肯定不是人间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天界某个神官的坐骑,或者镇压的妖兽,偷偷跑下来为祸人间。”
“你说得对,”江南赞同道,“只有它们有可能飞得那么高。”
片刻后,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白隐觉得他的脑子有问题,不太想回答他,于是反问:“天界的东西归谁管?”
“自然是各路神官了,反正轮不到我俩的头上。”
“那不就结了。”白隐道,“既然已经知道它是天上的东西,那便自会有神官来处理,跟咱们没关系了。”
“哦。”
“话说回来,”白隐突然话锋一转,话题突然转向了江南,“你最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平日里少则三五日,多则一旬就会回来,这段时间你经常一个多月都不见踪影,上次若不是我主动去镇上找你,你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这……出了这样奇怪的案子,我不是手里忙嘛?”江南心里确实有事,被她这样一问,未免心虚,支支吾吾搪塞不清。
“哦?那我怎么记得你前几次遇到离奇的杀人案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偏偏对这个案子如此关注?”
“我……一时好奇嘛。”
……
白隐本就极擅察言观色,加之江南不善于掩盖自己,三言两语间就把话套出来了。
原来,数日前那行人被怪物袭击后,曾有一女子找到县衙,自称是死者的妹妹。当时碰巧江南当值,于是便由他应了那女子的请求,带一队衙役进山替她找兄长,这才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据江南所说,这女子名叫蜀禾,景州人,数月前随兄长千里迢迢来本地做生意,谁知世事难料,她的兄长竟命丧此地,她就此无依无靠,又是人生地不熟,江南见她可怜,给她找了一个住处,暂时安置了。可怪物迟迟抓不到,蜀禾便经常跑到衙门里找江南哭诉,她本就生的美丽,一落泪便如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样一来二去,江南渐渐对她生出些好感来,至今天,已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
“哦--原来是这样。”白隐一只手托起下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江南脸红到了耳根,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为掩饰尴尬,只好轻咳两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换了别人的兄长遇害,我也会如此相待的。再说,我在人间的身份本就是差吏,保卫百姓安康不是我该做的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白隐不再拿他取乐,只是说,“可你要知道,你是半妖半仙,拥有不老不死之身,她是个凡人,总有一天会老会死。所以,我不赞成你与她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朋友的忠告。”白隐起身准备回屋睡觉,“你若对她是真心的,我也没办法。”说完便会卧房歇息了。
入夜,小小的村落归于静谧。村中的房屋,或是砖胚或是草搭,皆在圆月皎洁的光辉下被映出巨大的轮廓。夜空呈深蓝色,几颗星子若隐若现,与月光相比黯然失色,当真是月明,则星稀。
有光亮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原来今天是十五啊。江南在屋里睡得正熟,白隐立在廊下,望着远处的黑夜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