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之?天还这般早,你怎么来了?可用过早膳?”
檀小兮猜得没错,门外候着自己的果然是汪龄之,她不仅脸色极差,短短几日未见,还清瘦了一大圈,看着十分憔悴。
“若不早些从家中跑出来,爹爹请的大夫就要到了,我……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汪龄之说着,喉咙发紧,一阵干呕的感觉再度袭来,檀小兮忙扶着她来到内屋。
京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家过冬都准备了地龙,外头天寒料峭,屋子里却暖融融的,檀小兮扶着她,小心翼翼俯身帮她脱了靴子让她入座,又贴心地在她的腰后塞了两个金丝软枕,这才让苗婶给她从小厨房里端了些清粥小菜过来。
汪龄之只吃了两三口,一双眼睛便赤红地看着檀小兮,再也不肯继续吃,欲言又止,却又小心斟酌着,忍得十分辛苦。
“想问什么便问吧。”檀小兮故意将出嫁的头冠拿了过来,摆弄着上面的金玉珠饰,明晃晃的光泽刺激得汪龄之愈发难受,终于问出口:
“你当真要嫁给陆公子?”汪龄之眼中有隐约泪光。
“自然是真的,相府嫡子娶王府贵女,人人都道是天作之合,我嫁给了他,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呢。”檀小兮笑口盈盈,一眼不错地盯着汪龄之。
“那……那罗公子你当真不要了?”汪龄之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
“眼下有了更合适的人,我自然要有所舍弃。”檀小兮本想再将话说绝些,可见她死死地咬着唇,就是不肯将心里话说出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实在心疼,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龄之,到了此刻,你若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可真的帮不了你了。”
“什么……什么实话?”
檀小兮足尖轻点地面,脚趾在雪白的袜子里动了动道:“那日我去陆府救治陆岩之的母亲,无意中发现一事。”
汪龄之顿时神色紧张起来。
“你住进皇上赏赐的宅院也有些日子了,京里的风俗,冬日里烧地龙,寝屋里需要脱了鞋子进入,我那日无意中看到,陆家父子俩的脚,竟然都长着六个脚趾。”
汪龄之低下了头,一只手颤抖着抚摸着腹部,肩膀也在微微抽动着。
“若儿的喜宴上,你曾消失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心绪混乱,还问过我这世上为何有人是有六个脚趾的?想来,那日你是看到了陆岩之的脚吧?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孩子的父亲,便是陆岩之?”
“小兮,我……”
秘密被揭穿,汪龄之慌乱得如同衣不蔽体被扔在了街头任人窥探一般,瑟缩颤抖着,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不知那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上回遇着时,你说过,你是心甘情愿怀上这个孩子的,那他便不是强迫了你,对吗?”
“他中了药。”汪龄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确实是心甘情愿的,这个男人看似纨绔,却有自己的底线,那日那个姑娘如此露骨地勾引他,他却始终不曾动心,宁肯死也不愿让她得偿所愿。或许是我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看着他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还是死守着底线那般执著,我心里竟然满是保护他的想法。那一刻或许是一时冲动,可知道我怀上这个孩子,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平静了许多,顿了顿又道:“我喜欢他,我对他,就像话本里写的故事一般,一见钟情,一见误终身。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无论他认不认!这个孩子……能让我一生一世都记得他。”
“陆岩之很聪明,他早早地预料到了时局,在漩涡中为自己选了一条左右逢源的路。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的孩子没有父亲。”
檀小兮有些动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用手轻轻捂住了她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嘴巴。
“我差人去你家宅院给你爹娘和祖母报个信,就说你不放心旁人替你看诊,所以一早来了我这里。你的病需要调理上几日,暂时跟着我,顺便帮我打点出嫁的琐事,过几日再回家。”檀小兮道。
汪龄之有些无措:“小兮……这样当真能行吗?”
檀小兮莞尔一笑:“放心就是。”
翌日,元宵佳节,锣鼓齐鸣,鞭炮声络绎不绝。
陆家迎亲的队伍洋洋洒洒拉的老长,新郎官意气风发,骑着马儿行至慕容王府,废了好些劲儿,与守门的慕容家儿郎们又是吟诗作对,又是说学逗唱才得以进入大门来迎新娘子。
好不容易进了里院,小傲又撅着嘴巴,像个门神似的拦在了岚音别苑的苑门外:“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迎新娘,留下开门钱!”
陆岩之愣住:“开……开门钱?”
他今日成亲,一身喜服连个兜都没有,拿来的钱带在身上?
小傲怒了:“没钱?没钱你想娶我姐姐?做梦!一千两银子,少一个铜板我都不开门,哼!”
说完还重重跺了跺脚。
旁边的周招妹虽然笑得直不起腰,可到底还是吃了一惊,低声询问:“小傲,方才不是说好了只要一百两便开门,怎么不到一刻钟,就成了一千两?快改回来,免得教你姐姐尴尬,也万不可误了吉时。”
“嘘——你少说话,我要一千两银子,还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