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只见陛下急促的走下殿来。
“人哪,可是要回宫?”
都尉踟蹰了片刻:“娘娘并未回宫,往西面去了,微臣命人一路跟着,可跟到雾丰街貌似暴露了行迹,跟丢了,还请陛下恕罪。”
“雾丰街,雾丰街……”
赵倾城重复着这个有些许熟悉的地名,恍然想起那是宋夕潮在上京的住处,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暗卫来报说血洗千仙阁之后凤琉璃被盛澈托付给了宋夕潮照料。
她定然是去找凤琉璃了。
……
城西雾丰街一处不算太大的小院内,宋夕潮局促的与杨觞正尘站在院中,偏房的扇门紧闭着。
“娘娘这是要将琉璃姑娘带走吗,带去哪呀?”宋夕潮双手攥在身前不住的搓着,原地徘徊时不时的望向紧闭的房门,掩饰不住的焦灼。
杨觞一如往常的冷漠无言,而经历过巨变的正尘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中多了不少的沉着。
“你别走来走去的,我们九爷有正事与琉璃姑娘商量。”
宋夕潮当即刹住脚,拘谨的点了点头。
房内,凤琉璃满眼通红的看着面前白衣玉冠之人,还是不愿相信她自小心心念念的九哥哥会是女儿身。
可宋夕潮告诉她,九哥哥不但是女儿身,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
那个下令屠尽十峰九座,杀了她爹与哥哥们的崇允帝。
那个与她、与盛九、与整个十峰九座不共戴天的仇人。
“九哥哥,你告诉我,宋夕潮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你还是我的九哥哥,你不是崇允帝的皇贵妃,你是送青山的寨主十峰九座的舵主……”
你是我的九哥哥,你把我的九哥哥还给我。”
凤琉璃说着掩面痛哭起来,盛澈将人抱住,声音也逐渐颤抖:“我是琉璃的九哥,永远都是,九哥迫不得已才一直瞒着你瞒着凤叔他们,你不要怪九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凤琉璃紧紧攥着盛澈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问:“那你真的是崇允帝的妃子吗?”
盛澈沉默片刻,声音艰涩:“……是。”
“盛九!你在做什么?”凤琉璃猛的将人推开,浑身颤抖:“你可知是他下令杀了我们十峰九座的所有人,是他令我们家破人亡,是他我才会落入烟花之地任人欺辱,是他,全都因为他!”
“全都因为他,全都因为他……”
歇斯底里的痛哭轻而易举的从木质房门传出,院子里的人听到那崩溃悲痛难以抑制的哭声,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他们无能为力。
盛澈跪在已经瘫坐在地的人面前,隐忍悲恸:“罪魁祸首不是他,但与他也脱不开关系。琉璃,相信九哥,我会为送青山的八百弟兄报仇,为十峰九座的人报仇,我盛澈与他们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不知凤琉璃经历过怎样的折磨,听到盛澈此言,却忽然间慌了,一把将人抱住,哭道:“九哥哥,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他们是魔鬼,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离这里远远的,你们不可以再出事了,我只有你了。”
那些至亲手足惨死在自己眼前,那些断肢残骸尸山血海,那些被鞭打欺辱的情
。境历历在目,如梦魇缠绕一般日日摧残着凤琉璃的意志。
如今,她终于在泥沼之中抓到一根将自己拖上岸的救命稻草,她不想再失去,不愿盛澈再冒险,因为她明白,斗不过的,她们是斗不过那些高高在上抬手挥袖便可令千千万万人丧命的上位者的。
与其去送死,不如他们隐姓埋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怕了,她怕极了。
盛澈手轻轻拍着那颤抖的后背,听着怀里人愈发疲惫的哭声,缓缓道:“我不会让你涉险,可是有些事我不去做,有些仇我不去报,就算是往后下了阴曹地府,我也无颜再见那些与我一同出生入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为我守着山寨的兄弟们。”ωωw.cascoo.net
梧丘之魂,安于何地?
盛澈与杨觞带着正尘在飞龙大营的乱葬岗找了足足半月,只凭借着衣裳配饰在一座座已经腐烂的尸山里找到少数人的遗骸。
楚殷老爷子,张婆婆,小风小岭……
那些个曾经与之朝夕相对的人,再见之时已经成了不堪入目的腐尸烂骨,盘旋在上空的金乌鸟不断地嘶鸣叫嚣着,仿佛在告诉他们,这些尸骨在生前曾遭受过的摧残折磨。
送青山的山腰上,他们几人不分昼夜的挖了八百多座坟墓,有些甚至空空荡荡。盛澈在一张张槐木上亲手刻下他们的名字,犹如看到他们站在自己面前,那是一副副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直到拿着篆刀的手磨出水泡,鲜血淋漓,一滴滴浸染墓碑的鲜红灼烧起眼底的仇恨,她才痛彻心扉的清醒过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山底下守着的人,从凌与枫换成了秦将军。她怎会不知山下一批又一批的人马,一次又一次的厮杀,更猜得到是谁派他们来保护自己。
可又能如何哪,有些路走过了就无法回头,有些错犯下了连弥补的余地都没有。
直到秦淮将军将顾牧和的亲笔书信带给她,才让这一切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