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充耳未闻。
“秦四姑娘!”上官野只得叫了名字,对着大雨朝天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德王从军自有圣上定夺,圣上还没定夺,你这托付的什么?再有,就算圣上定夺,德王之事何需你一个小丫头托付?看在秦镶的份上,本侯告诫你一句,不该说的,慎言!”
秦溪听笑了,转过身,温婉笑说:“上官伯父,秦溪自小无人教管,不懂何为慎言,也不管圣上如何决策。秦溪只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师兄答应了我刀山火海义不容辞,我让他从军,他就必须从军。人我托付给您了,若是他有个好歹,我不管是谁,敢伤我的人,我就要他的命。”
一席话轻描淡写,面带微笑,纵然她一身狼狈,姿态未有一丝减弱,也没有来时的戾气,却是透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阴森。
看客们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姑娘,明明是还未退却稚嫩的年岁,明明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为何他们看着那面纱上面的双眼,只觉得里面的阴森比夜半的乱葬岗还要瘆人。
而这个自始自终没有擦过一滴雨水、从容不迫、三言两语便定了德王去留的姑娘,恰是刚从那乱葬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
上官野一生戎马,在战场见过成堆成山的死人,也见过那些人死前的各种眼神,愤怒、惊恐、质疑、害怕、不舍、伤心、悲痛、痛苦、绝望……但最让他敬佩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眼前这种,是他最敬佩的,也是他此刻最不可置信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小小年纪,心智狠绝如斯,这是要灭天啊?!
“侯爷?”随从的声音拉回上官野的思绪。
上官野眼前自然没了秦溪的身影,他问:“人呢?”
随从:“走了啊。”
上官野眼神冷厉地扫了一圈,见上官惠躲在皇后身后冲他扮鬼脸,气得他怒目圆睁,提步出了温府,任温成武如何挽留,他只管坐上马车去了皇宫。
郭策看到这里,轻轻一笑,眼睛里跃出与日争辉的光华,他相貌出众,风骨卓然。一顿饭菜吃得慢条斯理,颇有点儿清风道骨的味道。
。
“哈哈,有趣,有趣。”
皇宫德政殿里,年过不惑的皇帝正批着折子,听了上官野的禀报,放下手中毛笔,哈哈大笑,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秦镶之女有勇有谋有血气,我南朝有女如斯也是奇事!好啊!好!”
上官野古板地拧眉:“……”好在哪里?今日圣上你高兴,她能活,明日圣上你发怒,她脑袋搬家!再怎么说她都是秦镶的遗孤,她还救了臣的惠儿,她还喊臣伯父,圣上你告诉臣,好在哪里?
“你呀,就是太古板!”皇帝指了指上官野,说:“逼朕取消联姻,殴打狼王对其下跪还出书卖书,口出狂言德王必须听她的,你真当她有恃无恐无法无天?”
上官野:“臣愚钝,请圣上示下。”
“哈!你愚钝?你个老人精!不就是怕朕杀了你好友的遗孤吗?”皇帝看穿一切地笑了笑,转眼又微微一叹,道:“当年一场大火,朕有愧于温贵人。秦溪今日大放厥词,不把朕放在眼里,是想叫当年放火之人好好听听,谁动新儿,她就灭了谁。你当她为何拉出郭策?”
上官野分析:“郭策手段毒辣,居安人尽皆知。她比郭策霸道,郭策当时并未反驳,如今这居安盛传此二人……若郭策真帮衬着她,她却有灭人的本事。”
皇帝哈哈大笑:“还不算愚笨。打蛇打七寸,这秦溪太知道捏人短处,放火之人的七寸是朕对这事的态度,朕支持秦溪,那放火之人必不敢妄动,因为秦溪后面有你上官家,有郭策,还有朕,试问南朝有谁胆敢与朕斗?而朕的七寸,是新儿的安危。”
“……”上官野听糊涂了:“什么圣上的七寸?”
“和武将说事真是麻烦。”皇帝嫌弃地睨了眼上官野,说:“简而言之,新儿初次入宫,心思单纯,朕虽疼爱新儿,奈何分身乏术,照顾不周。秦溪提出让新儿从军三年,新儿历练的同时可以摸清宫廷的危险,这对新儿来讲是最安全的选择。从军还有个好处,便是万一哪日朕驾鹤西去,他远在军营,再不济可以逃命。她是笃定了这事儿容不得朕反对,方敢大放厥词,明白了?”
“哦。”上官野恍然点头:“圣上说得如此复杂,结果就是这丫头又算计了圣上一回。”
皇帝:“……”什么叫又?武将说话好生难听!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朕留!
“行了行了!出了这事儿,她活着就是朕对新儿必须活着最强硬的态度!朕为了新儿,不仅这辈子都不会砍她的头,朕还得派人护着她,只要朕活着一日,她便可以活上千年万年,你可以滚了!”
这头,上官野踏着舒心的步伐出了宫门。
那头,对此事心如明镜的郭策酒足饭饱以后,心情畅快地出了温府,上了马车,哼着小曲儿回了郭府。
宫严听了一路,满脑子都是秦四姑娘的诳语,实在不知大人在高兴什么,他见郭策回了书房也不看折子,只拿笔慢悠悠写着字,他走近一看,上面写着‘霸道’二字。
宫严蹙眉,严肃提醒:“大人,这回秦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