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床幔,照出浅浅的白光,将整张床笼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亮。
她睁大眼睛,愣愣望着那个在她身边躺下的男子,只见他白发铺满了枕头,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庞带着浓浓的疲倦,一双凤眸幽黑如潭,平静之中氤氲着不可预测的风暴。
她皱起眉头,想问他是不是疯了?
那日雁城他都不该去,现在竟然跟着她到了尘风国王城,还每晚潜入王宫!以他们两个人目前的身份,一个是指点江山的皇帝,一个是被驱逐出境的妃子,这样夜半三更相会,万一被人发现,岂不前功尽弃?他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尽管他武功高强非一般人可比,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她还陷在震惊之中,外面突然有人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漫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床上的男人眸光一沉,伸出长臂往她身上一揽,她便躺进了他的怀里,等她回神时,锦被已经盖住了两人。她连忙收敛心神,平静道:“没事,我睡不着,跟腹中孩子说说话。”
外面的人不知信了没有,只道:“打扰公主了!”然后退回原位。
漫夭松一口气,床上的男子听到“孩子”二字,脸色一变,目光更是沉怒惊怕,忍不住想要惩罚她。
漫夭忙推他,用手护着肚子,提醒道:“别伤着孩子!”
宗政无忧不说话,只撑着身子,低头死死盯着她,该是算账的时候了!
漫夭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
“你没话说?”男人见她久久不开口,心中郁闷之极。二十多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等抓住机会一定要狠狠教训她,这个女人竟敢擅作主张,不与他商量便定下如此计划,逼得他不得不配合!
那一晚,收到她的飞鸽传书,她简单说了寝宫发生的事以及她的计划,他当时就不赞同,连夜快马加鞭从紫翔关赶回来,阻止她的行动。却不料,人还未到江都,已是流言遍布,百官齐谏。
入了大殿,他用眼神告诉她,他不同意她的计划。而她却用行动告诉他,她的坚持。
她可知,当他坐在高位龙椅之上,听着大臣们对她的谩骂和侮辱之词,他心里有多难受?他需要多强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将那些人全部推出去斩首示众!这还不算,她竟然为求逼真不惜用他手中的剑自残身体,以达到顺利离开南朝的目的!
他是很想报仇,但绝不要以伤害她为代价!
这都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更让他无法放心。宁千易对她存着什么心,他早在一年前的那场选妃宴上就看出来了,而这次选马之期,傅筹与启云帝必到,这两人,对她而言,都是极端危险的人物,可她偏偏要往他们堆里扎。他怎可能放心得下?万一她有何不测,那他即便是为母亲报了仇,也会痛苦一生。
男子目光阴郁,漫夭不安地抬眸看他,他眼中神色变换不定,那些一闪而过的担忧、心疼、恼怒,还有恐惧和挣扎纠结在一起的种种情绪,明白无误地将他心底对她的在意和紧张全部传递到她的心里。
她眼眶微湿,抬手轻抚俊颜,疼惜而依恋的目光在他疲倦的容颜之上辗转流连,用她如水的温柔去化解男子心中的郁怒。她轻声道:“对不起,无忧!你的心,我懂。可是,我的心,我相信,你也懂。”
她希望能做一个真正能与他并肩奋斗的女人。无论治国还是管家,不论身体或是心灵,她对他,都该是一个有用的女人。而不是永远站在原地,等他回头,给予她他的疼爱与呵护。
宗政无忧望着她倔强而坚定的目光,以及她那目光中希翼得到理解的期盼,心一寸寸变软。这个女子,当真是他天生的克星,让他又爱又恨。他无奈吐出一口郁郁心头多日的浊气,心底缓缓升起一股温暖的感动。这个女子为他,敢于豁出一切!
漫夭见他怒意渐消,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才终于安心地笑了起来。
宗政无忧却立刻扳了脸,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低声道:“你倒是很有演戏的天分!”那一日,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看起来那样真实,即便他知道那只是一场戏,却仍然止不住为她的眼泪以及她流露出来的悲伤感到心痛。
漫夭伤感道:“也不全是做戏。你我相识至今,坎坷不断,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难过。”
有时候,她觉得在他们身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他们的命运,不断制造坎坷和波折,将他们一步一步引向宿命的深渊,让人逃脱不得。尤其是经历了母亲被挫骨扬灰之事,这横越在他们之间,仿佛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阻隔,让她觉得未来的生活,总也看不到希望。
宗政无忧目光柔和下来,抬手轻抚着她雪白的发丝,坚定道:“不会太久了,相信我!”
他坚定的语气仿佛有着渗透人心的力量,她就这样相信了,会有那么一天,他们可以过上真正平静的、幸福的生活。
心有期盼的感觉,总是好的。
宗政无忧又严肃警告道:“这次的事,下不为例!”
她轻轻点头,微微笑道:“以后,我会先跟你商量……”
“不必商量!”他断然拒绝,“我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