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谚没有回他爸妈家,他在厕所待到麻木,待到混沌,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住处。进门鞋也没换,就那样跌坐在地上坐了一晚。
浑浑噩噩,宁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童欣,他其实有好几年没有梦见过她了。刚开始的时候,几乎夜夜都会梦见她,在梦里他总是问同一个问题:“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走?”
梦里的童欣从来不回答,只是看着他,淡淡的笑着看着他,后来可能是他把她问烦了,童欣再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了,他也就没有机会再问出那个问题。
昨晚的梦里,童欣又出现了,这次她不是好好的,不是他想像中幸福的模样。她浑身是伤倒在血泊里,她的手在向空中抓着什么。宁谚把手伸过去,想告诉她不要怕,可还没触到她的手,童欣整个人化作星星点点消失了。
宁谚是惊叫着醒的,他浑身颤抖,半张着嘴,持续发出低沉嘶哑的惊叫,感觉胸膛被刀劈开了。
外面的天已经有点透亮了,是不是事情有个结果了?他摸出手机,点开微博,那条热搜还挂在置顶,后面果然有了新的进展。
童欣所属的娱乐公司发了声明,很简单的一个交代:童欣小姐已经脱离危险,谢谢大家的关心。
底下的评论很多,有黑粉还在咒骂的,也有真爱粉感恩祈祷的,宁谚也补了一条: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脱离了危险,真好。宁谚从昨晚开始一直吊着的那口气终于呼出,僵硬的肩膀也松了下来。他起身想去卫生间洗漱,还没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脚麻了。
他又在地上坐了几分钟,缓了缓才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的时候,他竟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人生真美好。
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在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宁谚以前是一个很爱笑的男孩,他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笑容温暖治愈,看到的人都移不开眼。后来他不爱笑了,虽然还是温和的,但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上大学时,舞会不去,联谊不去,同门近亲难得吃个饭,那么多活泼可爱有趣的师姐师妹冲他表露好感,他都无动于衷,嘴角都懒得装模作样的抬起一分。
可就刚才洗脸刷牙那几分钟里,他笑了,还不止一次,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像开了花,不停在吐泡泡,恨不得大声喊:我好高兴。
在家里简单弄了点吃的,宁谚就出门了,在车上,他接到一能的电话,一能是他高中时的班长。
高中毕业后,他和一能都留在了本地的大学,不过不是同一所。高中时的一能是一个开朗,快活,脸色红润,身材结实的胖子。那时候大家都是玉树临风,就他,挺着个很高的大肚子,像是提前步入了中年行列,最喜欢的消遣就是大吃大喝。
一能家底不错,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两个月就受不了管束,跟他爸借了点启动资金,辞职下海开起了火锅店,专门喂他那张嘴。因为够义气又能喝能说,竟混得是他们班最好的一个。
前不久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能突然发誓要减肥,还天天发运动视频给宁谚打卡,搞得他像个每天查作业的老师。
也是个狠人,三个月的时间,硬是刮掉了60斤肥油,上个月和宁谚见面的时候,反倒有了逆生长的感觉,一头利落的短发,白衬衫,像个高中生。
一能在电话里笑得花枝乱颤:“宁医生,下个月,我和江米要扯证办酒席,您有时间来赏脸吃个饭吗?”
前面红灯,宁谚踩了刹车,拿手机查日期,问:“下个月几号?”
一能:“一号呀,国庆节,举国欢庆。”
绿灯亮,宁谚缓慢行驶:“要看医院国庆的排班表,不是我值班我肯定要去的。”
一能话接得很快:“别呀,宁医生,不是可以调班吗?我不管啊,你要不来,我和江米就不结了,你仔细斟酌斟酌。”说完不等宁谚再说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宁谚无奈的扯了下嘴角,这人,唉,也挺好。
到医院的第一时间,他就问张日忠国庆的值班安排。
张日忠把值班表递给他,还是和去年一样,一人轮一天,宁谚是排在五号值班。正好,不用调班。
医院里,童欣还在睡,俞晨辰守在旁边。
说起来好笑,昨天把他吓得半死,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说只是小腿骨折,养着就好。
他当时不相信医生的话,以为是为了安慰他故意那样说的。俞晨辰问医生:“那她怎么还不醒?”
医生给了他一个简单明了的解释:“第一,她是吓晕了过去;第二,她应该是累了,睡着了。”
听了医生的解释,俞晨辰把张骞和胡桉叫到一旁狠狠骂了一顿,他说:“我再三跟你们强调过,一定要好好监督她的睡眠,我说的话为什么不进脑子,是被吃掉了吗?”
张骞觉得有点冤枉,他开口为自己辩驳:“俞总,不是我们没有监督,是她根本不听。昨天也是,明明扭……”
旁边的胡桉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张骞于是闭嘴了。
话说一半,天打雷劈。俞晨辰不喜欢猜,他也不是那个性格,他沉声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