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灞川街市中,不少小楼皆被征调改建成了宿宅。
原本打算年后再进行开发的溪洲,如今出了告示,愿意支付三倍的工钱,征集匠作和役夫,加紧赶工,尽快扩建。
大批大批的粮食和物资,被采购和屯集起来,以备灞川街市过冬之用。
十二月二十日,第一批遣散的宫人,总共一百九十人,乘着大车入了灞川街市。
虽然天空中下着小雪,但街市中依然聚了不少好奇的看客。他们看着这些身穿宫装的官婢,一个个走下了大车,站在雪地之中。
公孙大娘带着灞川别苑中的一众仆妇,在街市中央招呼大车,一边清点着宫婢的数量,一边引着她们去往中街的场院。
屈家、樊家和别苑中的男丁们,则在大街上维持着秩序,又帮忙搬运行李和物件。
这一批宫人,瞧着街道两旁的连排飞檐小楼,想起这里并非是皇城,甚至远离长安,再也不是她们所熟悉的环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神情。
最后一辆马车进入灞川坊街,范吉年和周钧从车上走了下来。
范吉年在一阵寒风之中,先是打了一个寒颤,接着看向身旁的周钧,问道:“二郎,今年的寒冬怕是少见的凛冽,宫人安置的粮食和用度,必须齐备才是。”
周钧点点头,走在前面,对范吉年说道:“范公随我来,宫人们的住所就在前面。”
二人在内侍的护卫下,入了灞川街市的后巷。
这里不同于灞川街市的热闹和嘈杂,一切显得格外的幽静。
长长的青石板廊道,落着积雪的灌木绿植,还有彼此相连的飞檐小楼。
周钧见范吉年对这些小楼颇感兴趣,便说道:“此类飞檐连楼,正门和中堂可做店铺,后厢可做家宅。彼此相连,不仅节省了用地和土石,还可以挡风避雪。”
范吉年点头称赞,走入一栋小楼的后厢。
走了一圈,范吉年有些吃惊,连楼虽小,但有二层,内里有多间厢房,生活用度一应俱全。
出了后巷,范吉年又跟着周钧去了中街的戏院。
原本唱曲的戏院,今日被改做了阚录宫人的廨所。
一百九十位宫人排着数条队列,在戏院中录阚又签押,待她们行完文书,又有人向她们发放衣被、身牌、安家费等等。
范吉年见所有事情都被安排的有条不紊,对周钧点头说道:“二郎想的周到。”
周钧朝远处招了招手。
两名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周钧指着她们,向范吉年介绍道:“她们是我的婢女,一位是画月,另一位是清婵,是这里的主事,负责宫人的安置。”
范吉年朝画月和萧清婵看去,不禁有些吃惊。
画月是大食人,年纪尚弱,但站在主位;那萧清婵态度恭敬,自居侧位。
画月见周钧点头,便翻开了阚册,向范吉年说了一百九十位宫人的住处、职事和身体状况。
待画月说完,周钧又对范吉年说道:“溪洲仍在扩建中,当下还无法让人住入,后续安置的宫人怕是要过了年,才能入坊。”
范吉年:“莫急,一步一步来。”又看了一圈下来,范吉年再无顾虑,朝周钧拱手说道:“这里的情形咱家都瞧过了,现在便回去复命。二郎这次帮了大忙,不仅是内侍省,就是宫中,也要念着你的好。”
周钧将范吉年送出灞川街市,又折返回到戏院中。
此时,阚录名册和发放物资也入了尾声。
周钧看向队伍,第一批遣散的宫人,根据职事分工,大致分为了四类:第一类是尚食;第二类是尚工;第三类是尚服;第四类是尚仪。
按照事先的安排,尚食的女官和宫婢,被遣派去了厨房、食肆和酒楼,尚工被派去手艺坊,尚服去的是布料和织染店,尚仪则要承担账簿文书、接人待物、礼仪教导等工作。
安排好了工作,画月让萧清婵去引着众人先去住所休息,又压低声音对周钧说道:“有人想要单独见你。”
周钧不解:“单独见我?”
画月带着周钧去了戏院的后台。
走进舞台后面的栒房,周钧一走进门,就看见十来个女官和宫婢,侍立在房中。
这些宫人,有老有小,却都穿着尚衣司的宫装。
周钧看见这群人的为首者,正是那司掌织染的彭婆,心中隐约有些眉目。
彭婆先是走到周钧的面前,行了万福,又说道:“老身见过周二郎。”
周钧盯着她问道:“你单独见我,是有话要说?”
彭婆点头。
画月则拿来一摞子图纸,一边展开,一边对周钧说道:“这些都是彭婆带来的。”
周钧仔细看了,只见图纸上画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纺织机巧和织染工具,在空白处还有大量的蝇头小字,写着纺织的工艺。
周钧抬起头来,朝彭婆问道:“这是何物?”
彭婆:“宫中这些年织染的绸布,所使用的工艺,皆是由老身和另几位女官相携而成。这图纸上,便是在原有织染水平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进。”
担心周钧听不懂,彭婆从图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