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弋姝懒懒地睡到太阳射进窗户才起。
她前一日半夜没睡,一整天又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心路历程,所以“睡了个好觉”就显得尤为舒畅。
一阵冷风灌进屋内,甘棠悠悠地端着一盆洗漱水走进屋来。
“公主,今早忠勇侯府那孩子又来了呢。见你没起,又悻悻回去了。”
“陆泽?”弋姝擦了把脸,笑了笑,“这孩子还真是对那棘心丫头挺上心。”
“对了,其莫起了么?”
“其莫一早就下山了,说是去找那位彦九去了。”甘棠麻利地整理着床铺,转身又道,“要不要奴婢下山去看看那棘心姑娘?”
弋姝看了她一眼,顺势将手巾递了过去:“你那医术治治咱们平日小病还行,这种侯府大夫都治不了的病,你去了也无用。二则,如今这么多双眼睛在寺了,你若随意出去了,只怕又惹闲话。”
“那如何是好?我瞧着那孩子怪可怜的。”甘棠蹙眉叹了口气。一想起陆泽欲哭的小脸,她就忍不住同情心泛滥。
“这寺里不是有神医么?”弋姝轻笑。
“对了,倒是忘了韩神医了。”甘棠顿时欢快起来,可没过一瞬又有些踌躇,“王爷不是说,那韩神医清高得很么?他怎么会愿意去治一个小丫头?”
“愿不愿意,咱们一会儿瞧瞧去,不就知道了?”弋姝悠悠道。
反正她也无事,不如帮那孩子一下。
甘棠瞧着她双眼晶晶亮,知她或许早有想法。便再未多言,端着水盆笑眯眯地出去了。
……
主仆二人打理完毕,便悠悠地出了门。冬日上午的阳光,看着虽盛,可照在身上却有些有气无力,依旧不甚暖和。幸好山风不大,所以那点冷意倒也还能忍受。
迎面走来一群刚下早课的僧人,弋姝侧到一旁,微微行了一礼,示意僧人们先过。僧人们随即还了一礼,静静走过。
相见不多言,共修不相扰。宝隆寺的日子就是这般清净和……无聊。
“知道灵谷吗?”弋姝望着僧人们远去的背影,突然问。
“据说灵谷是‘神的仆人’,谷中的长老们医卜星象、武术机括、甚至权谋兵法无不精通,堪称超然般的存在。而能成为灵谷弟子,除了天赋异禀,更要有非同一般的背景或者声望。”
“是呀,得有背景才行……”弋姝轻笑,“可这位韩神医倒没怎么听过。”
两人又走了一截,终于能看见不远处有个不大的斋院。院墙处伸出几支竹子,向天而立,虽是冬日,竹子枝头依旧倔强地挂着不少绿叶。只是这绿中透着些暗黄,除了一股子屹立浊世的傲气,还添了几分阴沉。
“往日倒没察觉,这玄金院竟是个清雅的院子。”弋姝望着那里,轻声道。
甘棠也附和地点点头:“方丈大师果然会安排。奴婢一想,觉着韩神医那般的人物,似乎就该住这样的斋院。”
两人话音刚落,拱形院门处,正站着一人。
一身单薄白衣,衬着身后几株翠竹,温淡平静。和煦的日光轻轻笼着他,又生出几分高贵慈悲来。
弋姝脑中不由冒出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下瞬,又忍不住一抖……这人不怕冷么?
“公主这是来找在下?”对面“不怕冷”的君子也望着她们,温声相询。
“嗯。”弋姝点点头,坦然走近拱门,“弋姝冒昧前来,有事请求神医。”
韩神医轻轻一笑,微微躬身一让,将两人领了进去。
小院里有一道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路尽头靠近主屋的地方是个青竹搭就的凉亭。四处漏风,看着就很“凉快”。此刻亭子中央正摆着一副棋盘,竹子光阴绰绰,正印在棋盘之上,倒真是一幅岁月静好模样。
韩神医将两人引入屋内,又亲自煮水烹茶,斟了一杯递给弋姝。
那茶盅小小,细致地绘出了一副山水图,高山巍峨、江水连绵,连那江中划舟之人都刻画得纤毫毕现。这等绘画烧制工艺,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现代都着实罕见。弋姝揭开盖轻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小口抿了一下,那水中竟还带着一股淡淡回甘。她不懂茶,但也知晓这是顶级好茶、好水,忍不住又多了几口。
“不知公主找在下何事?”韩神医淡淡望着她一口接着一口,眼神不由黯淡下来。
“弋姝冒昧,想请神医救一人。”弋姝放下茶盅,微微朝着韩神医欠了欠身。
有求于人,客气一点总没错的。
“公主也知韩某脾气,救与不救向来随心,全凭缘分而已。”韩神医自己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又不动声色将剩余的茶轻轻倒入茶盘内,“在下与公主,才见两面而已……”
弋姝微微挑眉,这茶水竟只能喝一口?想来神医是觉着她不懂茶,变相赶客了。
“听王叔说,神医喜欢棋道。”弋姝不以为意,继续转移话题,“正巧我有一残局,可否请神医参详参详?”
喝茶她不懂,棋谱她可背过不少。
“哦?公主居然懂棋?”韩神医似乎有些不信。
不过还是搬来了棋具。
再普通不过的竹质棋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