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以,你们还记得高中学校的法国梧桐嘛?
18岁,我们没有见过电视剧里面的逃学、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去看多少风景。可是,回忆里是什么?是从楼上阳台往下看到的梧桐树;是操场上体育生们的呐喊;是在睡醒的午后广播里开始放听力录音时,大家麻木地去抽屉里翻着听力书;是小女生在天台的角落跟小姐妹们叽叽喳喳聊着隔壁班的男生;是男生经过教室门口忍不住偷偷将目光投向自己爱慕的女孩子……我们在青春里没有粉黛,会在喜欢的人面前理理头发,会在手心写几个字又快速用手指抹掉,会在大的考试放榜的时候找到自己的排名,然后迅速去搜索那个重要的人。喜欢过谁不丢人,我们在那片荒芜里肆意生长,谁也不承认。我们的眼泪与笑声最后都被青春慢慢淹没,然后卷入成年人的硝烟,背后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宁辞记不清高中的很多事情了,只知道自己的抽屉时而被自己收拾干干净净,又会在不久之后被自己弄得像被鬼子扫荡了一样脏乱,甚至会在一个不经意的午后,在抽屉里摸到一个毛茸茸的“橘子”。一般这个时候,张楚楚会“嗷”叫一声,引来全班人惊讶的目光。宁辞会立马伸手捂住这个坏女人的嘴巴,然后用面纸包好这个自己也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吃了一半的生化武器,丢进垃圾桶。
“楚楚,你是不是魔鬼,你为啥都是对的?”宁辞看着张楚楚刚拿到手的卷子,上面除了勾,还有miss薛用龙飞凤舞地夸赞之词。宁辞看着自己二十个完形填空错了十个的试卷以及miss薛在旁边画的问号,已经开始预感到下一节英语课被罚站和挨骂的画面了,心里抗拒到想这一秒都离开人世间。脑子里无数遍质疑自己一个中国人为啥要学英语,甚至想求妈妈让自己立马转去日语班,跟那个风情万种的日语老师快乐学习外语,而不是与26个字母做着斗争。
张楚楚漫不经心地吃着手里的雪糕,用娃娃音可可爱爱地说道:“害,可能这就是天生吧,哈哈哈哈哈。”说完就被宁辞一巴掌招呼过去了。张楚楚呛了一口雪糕,嗷嗷叫唤着,生怕手里的雪糕掉了。含糊不清地骂着宁辞。谁也不知道,我们的青春,是电视剧表现不出来的真挚与干净。
宁辞扣着桌子边缘的木屑,在咯吱的声音里,幻想着自己的未来。幻想着去大学的美好生活。和张楚楚分享着一包薯片,俩人趴桌子上,看着彼此,咯咯笑。
“一起去考川外吧,我们去成都好不好?我们一起去一所大学,要是能考到一个专业,我们说不定一个宿舍呢!”张楚楚突然做了个约定。宁辞拍拍她的脑袋,“好呀,到时候天天欺负你。”然后张楚楚转身就又忘记了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谁会在意这个约定,无数次约定好以后的事情,都随风而去,谁也不在意最后有没有兑现承诺。
最后,差了二十分,宁辞去了医科大学,张楚楚去了国内某知名重点大学。她们会在寒暑假见面,会一起打视频电话,会以平淡的语气讲着高中时候的很多傻事。会因为突然忘记高中政治老师到底是姓王还是苏这件事争辩半小时。但是,宁辞记得无数个约定未来的日子,后来,这些记忆也被吞噬掉了。
(二)
其实,记忆是有味道的。每一段记忆都带着那段时间的味道,只是在最早的时候被遗忘的也是味道。小时候过年炸年糕的味道、端午节特有的粽叶香……但是,高二是什么味道?高一应该是军训的时候泥土混合着汗液的味道,那高二呢?宁辞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张楚楚身上淡淡的香味,可能是宁辞桌子底下的坏水果的果香和霉味,可能是英语老师走过身边特有的香水味,也可能是食堂里牛肉拌面的味道,闻起来就很寡淡。随着时间的沉淀,这些味道开始慢慢消失,只有一些残缺的画面偶尔碎片式地出现在了梦里。宁辞忘不了一股味道,是一股柠檬混着类似于薄荷的味道,很提神醒脑,又与众不同,在梦里、现实中,魂牵梦绕。会忘记,又会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突然想起来,弄得心里痒痒的,抓不住,然后遗忘。
高二这个年级很尴尬,看着比自己小一届的高一的弟弟妹妹,总感觉他们非主流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年轻。那些懵懂的男孩子们在晚自习时偷偷溜出来,拉着喜欢的女孩子在路灯下走,一边怕被老师看见一边说着自己这辈子最肉麻的情话。再看着对面高三的楼乌泱泱的,低头写着作业的身影,厚重的书挡住了脸,让宁辞和张楚楚早早的担忧了起来。
宁辞是拒绝晚自习的,于是在她和张楚楚的软磨硬泡之下,班主任让俩人写了保证书并且签好字,允许俩人回家写作业不用上晚自习而不是在教室里喂蚊子。宁辞早早收拾好书包,一屁股坐在自己桌子上,看着旁边的张楚楚磨磨蹭蹭地收拾着。
“张!楚!楚!”宁辞忍无可忍了,教室里大家都去吃晚饭了,只有宁辞在等这个行动缓慢的女人收拾书包。
张楚楚弯着腰,头都快塞进了抽屉里,缓缓地回道:“昂?”丝毫不知悔改,依旧一本一本书地收拾着,像个行动缓慢的考拉。宁辞倒吸一口气,帮她张开书包,一股脑地把东西倒进去。张楚楚还是行动缓慢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