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难民之所
过了围挡墙,从一处又陡又窄的石头梯道下了凹地进入难民所,我便知晓坊长方才为何满脸盖不住的疑惑了。难民所,故名思意,逃难而来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人群嘛,一路上餐风饮露风尘仆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逃出来的人嘛,所以苏齐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叫花子样,而我配合他也把自己弄成一个灰头土脸一身脏污的半老妇人。
显然苏齐没有做社会调查,而我的眼界也有局限,不然也不会犯如此离谱的错误了。虽然这里叫做难民所,但能逃进龙族都城来的再不济也是一方富甲之家,难民所内街明地净,一排排棚屋虽然简陋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所内人员不说穿绸挂锻,至少全部干净整洁,纵然举手投足间没有苏齐那种与生带来的皇族贵气,却也是斯文有礼谦和恭顺的。
而我们两个脏兮兮的往里一走,所过之处立时便起了净街的功能,人人退避三舍,以手捂鼻,虽然我们只是表面脏了一点,身上一点怪味也没有,但被他们这样一个动作下来,苏齐下意识的抬起袖子凑到鼻尖上嗅了嗅,嘴里轻轻的嘟囔了一句“我要洗澡,现在立刻马上。”
显然坊长也怕我们的脏污影响了难民所里民众的心情也影响难民所整洁的形像,把我们分配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的棚屋中。一进棚屋还没等我这里谢完带路的守卫,苏齐便砰的一下关了屋门,我对带路的守卫笑了笑,请他原凉小孩子的无礼行力,守卫显是也嫌弃我们两个的脏样,一路不知道是怎么忍耐过来的,摆了摆头,迫不及待头也不回的走了。简直是脚下生风逃之夭夭。
我转身进了棚屋的外屋,见地中间丢着一团东西,正是方才苏齐穿的那身烂衣服,内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显然这一路上强忍的耐心全部消磨怠尽了,一进屋三下五除二扯下衣服便去清洗了,不过好在他还有一点理智,知道端了水去内屋并把门关了。
我把那团衣服拾起来放在一边,在简陋的案几前坐了下来,说是案几,不过就是一只四方的小桌,一块木板钉了四只腿而已,聊胜于无吧。挥手使了个术法把自己弄干净,并换了一身不显眼的粗布衣服,我几乎不使用术法打理自己,只是眼下情况特殊,我总不能在这里用水清洗吧。
趁着小魔头没出来,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间棚屋,坊长给我们分配的倒是实实在在的棚子,比之我们一路行来路过的那些棚屋不知简陋几何,像是用盖其它棚屋剩下的边角料凑和着临时搭出来的。我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人下菜碟是普众之道啊。
漂亮又可爱的小孩子果然是打消心理防范的利器,两个时辰后收拾干净的龇着小牙笑眯眯的苏齐再次出现在难民所街头的时候,任谁都不会把他和那个脏黑的小叫花子当成一个人看待,于是苏齐依靠着他天真可爱的外表成功打入难民所的角角落落,连守卫都能往他手里多放了一包子。
而相与之下我就在交往方面显得弱太多了,我本就是慢热型的,加之本身对于家长里短的事情没有半分经验,临场反应与编故事的能力几乎为零,好在这难民所中妇人大多自持身份,聚在一处也不会如乡野村妇一般谈些三姑六婆之言论,反而在这种境况中更加生出一股子攀富比贵之心,而且比的情真意切花样百出。
我坐在一堆妇人边上,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听她们叽叽呱呱的攀比,时不时被看过来时还要附和着点点头表示赞同,只坐了一小会便如刺在背混身不自在,但这是苏齐交给我的任务,没办法中途逃走。那天我与苏齐破破烂烂进来的时候一路遭人侧目,我没有小孩子遭人喜受,此时虽然干干净净的坐在这里,也不怎么受人待见。
这地方名义上叫做难民所,所有设制也设的与难民所无两样,但真正能住进来的全是各种大小官员士绅商贾,说白了就是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平头百姓难民出身,这么低调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非常时期若是不懂得掩饰遮盖,也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了。但妇人们似乎忍受不住这枯燥寂莫的日子了,光回忆里的炫耀就足以让时下所做的戏份全部轮为泡汤的影子。
这便省了我许多脑筋,用不着装腔做势的去与人寒暄,面上带着职业微笑贡献出耳朵来便可。只是这假笑也是相当累人的事情,每日里笑得我脸都要僵了。晚上回去把这一日听到的大事小情复述给苏齐,小家伙拿着个小本本,非常认真的画了图谱,张王赵李孙刘吴的谁与谁家有何种关系,我一边机械性没感情的重复着我白日里听到的言辞,两肘拄在桌上掌心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伏案疾书的苏齐,偶尔会停下来让我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一次,并再三确认是原话重现吗。只几日时间便记了密密麻麻的一本。并梳理出整个难民所内人际关系图谱,看来这小家伙天生是个做间谍的料子。
这日后半夜,天将明未明最是黑暗的时候,也是人睡眠最熟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几乎无法分辩的“啵”的一响,我一惊,猛的睁开眼睛,不是我比别人惊醒,这一声轻响是我所设的结界破裂的声音。
难民所并没有设联排屋,全都是独栋自立的小棚屋,按居住人口来分配大小,我们这间是小小的两间,位置也特别的偏僻靠边。自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