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练军马,日复一日,从不懈怠间断。今天却一反常态,露个面就走,其间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当真奇哉怪也。他走了之后,众军士议论纷纷,这个道:“赵军使每天都会要咱们操练,今天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当真奇怪。”那个道:“是啊,难不成他发了善心,今天不用操练了?这些日子天天操练,浑身上下都是酸疼,正好今天睡一天。”又一人嘀咕道:“我看这事透着邪乎,就怕赵军使忽然杀个回马枪,捉偷懒的人。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操练,莫要给他抓个正着。”众人都觉有理,于是操练起来。只是赵匡胤不在,自不免懒懒散散,自欺欺人。
赵匡胤一连十多天都不到军营视事,众军士如同放了圈的鸭子一样,欢呼雀跃。赌钱的赌钱,酗酒的酗酒,又回到从前,好不逍遥快活。虽然赵匡胤不在军营,可是张琼每天暗通消息,军营里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之中。
开封府下辖开封、浚仪两座赤县,另有尉士、陈留、雍丘、封丘、中弁、阳武、酸枣、长垣、襄邑、扶沟、鄢陵、考城、太康、咸平十四座畿县。掌管着境内民政司法、捕捉盗贼、赋役户籍等事,诸事繁杂,千头万绪。天子脚下,繁华富庶。权贵多如牛毛,龙蛇混杂于途,最难治理。若是才智平庸、瞻前顾后之人担任府尹,势必焦头烂额,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但是柴荣精明干练,铁面无私,处置的井井有条。
这天柴荣带领王朴、潘美、赵匡胤三人微服私访,出了府衙,沿着大路往西而行。途经一条闹市,卖小吃的、卖羊肉的、卖绫罗绸缎的、卖古玩字画的,各色买卖,应有尽有。似乎三百六十行买卖,都能在这里看到。人流来往如梭,川流不息,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嘈杂喧嚣,极其热闹。这条道路原本只有十多步宽,但是两边都是私搭乱盖的店铺,而店铺前面又摆了摊子,侵占街衢。原本就不宽阔的道路,变得更加狭窄了。不要说走车马,就是转个身也不容易。
正行之间,只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借过,借过,前面的人借过。”一个推着装满物品的小车快步而过,要不是柴荣等人躲的快,只怕就给撞上了。这里虽然房舍楼肆鳞次栉比,可是街衢弯弯曲曲,两边都是私搭乱盖的店铺,人满为患,甚么烂菜叶子、臭鱼死虾,随处可见,端的又脏又乱。柴荣眼见此情此景,不禁大皱眉头。
连日来柴荣不辞辛劳,走街串巷,丈量街衢,详细记录,甚么事都亲力亲为。这天来到汴河边上,只见几名妇人正在河边濯洗衣物。汴河自隋朝大业年间疏通,引黄河之水通往淮河,当时名为通济渠,唐朝又该为广济渠。这是一条通达江淮的人工水道,自西向东,横贯开封全城。不算宽阔河面上,漕运的货船一条接着一条,行动缓慢,十分拥堵。赵匡胤站在一膄小船的船头上,眼见柴荣一行而来,当下趋上前去,道:“晋王殿下 请登船罢。”柴荣点了点头,登上小船,赵匡胤吩咐船夫起锚行舟。行至河中间,赵匡胤抄起一支竹篙插到河底,复又拿了起来,道:“晋王殿下请看。”柴荣凝目而视,但见竹篙湿了的地方不过六七尺。底端一节还有淤泥,淤泥颜色乌黑,腥臭难闻。如此看来,河水最多六七尺而已。
柴荣道:“看来汴河很久也没有疏浚过了,以致河底满是淤泥。”小舟继续往前而行,不时看到沟渠引汴河之水。柴荣大惑不解,道:“为甚么会有许多沟渠引汴河之水?”潘美在开封府呆了二三年,知道其中缘由,笑道:“此乃开封城里的达官显贵人家,开凿沟渠,引汴河之水进入府邸宅院,或蓄水成湖或引水成溪,以供赏玩。”柴荣怒形于色,道:“胡闹,擅自挖掘河堤引水,就是为了赏玩。一旦涨水,河道溃决,谁负其责?立刻行文,告知这些达官显贵,怎么开凿的沟渠,就怎么填上。限时十五日,过了十五日的期限,到开封府来回话。”王朴道:“下官立刻就办。”柴荣又道:“江淮的粮食,西北的皮货,四方物品,皆由汴河运往开封,然则年久失修,淤泥堆积,河堤不牢,也该疏通拓宽了。”
回到开封府,王朴提笔写了一份禁止引汴河之水的文书,文书中定下十五日的期限,凡是引汴河之水的人家,必须在十五日之内封堵沟渠,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都一视同仁。王朴把文书交给柴荣过目,柴荣仔细看了一遍,道:“可以盖上开封府的大印了。”王朴应声说是,吩咐几名文吏誊写数十份,最后传来阖府衙役,道:“晋王殿下有令,凡是引汴河之水的人家,必须在十五日之内封堵引水沟渠,你等拿着开封府文书上门,告之其事,责令这些人家自行封堵引水沟渠。”此言一出,众衙役顿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名年长差役道:“王推官,据我所知,引汴河之水的人家不是腰缠万贯的富户就是朝廷里的大官,说不定还有当朝宰相。这些人哪一位不是高高在上,要他们自己封堵沟渠,只怕有点难。”众差役无不应声附和,另一名差役道:“这些人都惹不起,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王朴正色道:“这里是开封府地界,不论是当朝宰相还是军马人等,都属开封府该管。就算是当朝宰相家,也要自行封堵引水沟渠,谁人都不能例外。”年长差役问道:“要是遇到朝中大官,不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