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的书籍,不管是官刻还是坊刻,在内容上都有比较严格的规定,比如禁止刻印、销售边机文字、刑统律、敕文等机要文献;禁止刻印、销售宗教异端等书籍;禁止刻印、销售违背儒家经义的书籍。
甚至还有一种禁,叫做“党禁”,就是在朝廷派别斗争中,禁止刻印、流传反对派的书籍。
不止如此,包括朝廷大臣之奏议,台谏之章疏,内外之封事,士子之程文,机谋密画,均不可泄漏。
更甚的,不经过国子监严格审查,“程文短晷”之类也不可刻印和销售,以防晚进小生“文场剽窃之用”。
换句话说,小宝秋试前的那份“历年真题”,要不是皇帝给开路子,一般人弄不到。
这些规定在楚清看来,一部分是为了防间谍,一部分是党争手段,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在防人民,防人民“肆毁时政”。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宣的“政治需求”。
换句话说,你可以像京都百姓那样热议最近粮价涨得让人吃不起饭,但你不能议论朝廷控制不了粮价。
如果某本出版物敢出版这类内容,那就是“肆毁时政、摇动众情、传惑天下”,就要“严行根捉”,从重从严、深挖广掘,力求除恶务尽。
不过,小宝的书,并未涉及大宣的禁止范围,能够与“边机”二字沾点边的,也是在沃斯国境内,比如有插图标明了玉京山、白山、及玉京河的位置和走向。
皇帝和胡恒秋没找到犯禁的内容,却把自己看了个意犹未尽——写得有些少,某些地区的内容可以多写,比如那些沃斯人的生活、生产分工,尤其是那边的教育是怎样的等等。
可是看看书籍最后一页的备注,上面写着:庆德七年。
那时候楚懂应该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再翻阅近二三年的书籍,则是一些诗句集锦,还有一些杂记随笔,内容包括异闻逸事、风景记录、日常琐事、有些则是看过某些文章后的读后感。
可以说,这是一个有见地又风趣、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孩子,
“你说,这书是从两個府收罗到的?”皇帝问道。
胡恒秋说:“是,这些书刚运到昌广府和佳兴府,两地的理事处就上报了;而且销售很快,几乎是书坊刚到货一日便被售空。”
皇帝问:“那么好卖?”
胡恒秋:“主要是少,印制的书册发往好多个州府,听说这叫什么‘试销售’。”
皇帝:“就是说,这些书已经被那些州府审查过了?”
胡恒秋:“应该……是吧。”
按规定,楚清的书坊需要得到当地官员的许可、并按照官方规定纳税,才能在那些地方销售书籍。
但是官方许可,这个“弹性”就很大了,比如,出于忌惮永安公,很可能就不仔细审查书籍内容,或是永安公纳税足够多,也不审查。
但皇帝和胡恒秋不知道的是,全国各地都有楚家的书坊,都是这些年中,楚家分散在各地的小子们盘下的店铺。
所以楚清这批书籍的销售,可以说是自产自销。
楚家用的纸张,一直是自产,起因是楚清想弄出适合硬笔写字的纸,久而久之,自家既然有纸坊制造纸张,而且成本低,为何不卖呢?
所以楚家小子收购店铺时,对于书坊的收购从最初的无意识行为变成后来的有意为之。
书坊是印刷和销售书籍的地方,有自家纸坊供应纸张,以及楚家强悍的物流支撑,各地的书坊运营得还可以。
如今有了小宝写的书,自家书坊还能不卖力?
能买得起书的,自然是家有余钱之人,第一次看到彩色图文的书,自然爱不释手,纵使贵,也得买来收藏。
“那么这几天,应该有很多地方都有这些书籍了吧?”皇帝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胡恒秋的反应则是:“皇上,要制止吗?”
没有触犯任何禁令,没理由制止,因此皇帝抖了抖书册说道:“由她去吧,这些东西,写得还不错,印制的嘛,也不错。”
转头第二天的朝会,皇帝就同意了工部关于去永安府“考察”造纸和彩印工艺的提请。
这次工部尚书亲自参加的朝会,看只开了个话头,连准备好的一肚子关于“有现成的工艺应该直接借鉴,少走弯路”等理由都没来得及说,皇帝就同意,还偷着庆幸了一会儿。
他是生怕皇帝问:“你们可研究出什么名堂没有?”
关于把多种颜色印刷在同一张纸上,工部不眠不休研究了好几天,可根本达不到楚清印出的水平。
要么图案重影,要么颜色厚薄不均、甚至糊成一片。
“有那工夫,不如直接一张一张手绘了!”这是工匠们的一直结论。
工部尚书回去就找了左侍郎:“黄侍郎,你出一趟远差,去永安府拜访一下永安公,同时参观他们的纸坊和书坊,好好学一下他们的工艺。”
工部尚书温炳铨全部心思都在左侍郎黄照贤身上,使得右侍郎李进急出一脑门子汗——去永安府可是他的主意啊!
领导才不问你是谁的主意呢,领导只看重结果,温炳铨说道:“李侍郎的提议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