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杉听见“大喜”二字,眉头下意识一蹙,随即哈哈笑了开来。
“属你嘴甜,赏!”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银锞子抛了过去。
小二千恩万谢,就差没当场跪下来磕头了,忙不迭去吩咐后厨准备酒菜。
快晌午了,大堂内食客不少,见小二得了赏钱,纷纷赏钱道喜。
“公主大喜!”
“公主与岳公子真乃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公主与岳公子定能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一声声的道喜,如一根根锐利的钢针,淬着毒,狠狠地往心口扎。
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然而,沈青杉笑得愈发开颜,提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哈哈大笑。
“大喜!可真是大喜啊!哈哈哈哈!喜从天降,当浮三大白!”
“乡亲们吃好喝好,今日我做东!”
众人纷纷叫好,欢声如雷。
沈青杉倚着窗子,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扶着酒坛,心下凄凉,如坠冰窟。
原先她只想拖延着,寻个恰当的时机,将婚约合情合理地解除。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后竟是如此狠心,云冽吐血昏迷,她竟分毫不为所动,甚至愈发迁怒她。
由此看来,这南阳伯府岳大公子,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则沈家难逃大难。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扬着嘴角,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掌柜的,一间上房,再要四个小菜,送屋里去。”
沈青杉循声望去,只见一褐衣男子,背着一个包袱,身后跟着一个粗衣小帽的书童,正朝楼梯口走去。
“曹玉!”
曹玉脚步一顿,放眼打量大堂。
“这儿!”沈青杉扬起手,冲他招了招。
曹玉一头雾水:“姑娘,是叫在下么?”
沈青杉连连招手:“好巧,竟在此处遇见你了。”
曹玉愣住了,盯着那张明艳娇丽的小脸看了许久,都没认出来是谁。
“抱歉,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你再好好瞧瞧,可想起来我是谁了?”
曹玉摇头:“在下确实不认得姑娘。”
“我叫沈青杉。”
曹玉瞬间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嘴唇翕动好几下,才喃喃道:“沈公子?你、你是……你竟然……”
沈青杉失笑:“坐吧。”扬声吩咐,“小二,添副碗筷来。”
曹玉懵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忙抱拳作了个长揖:“在下有眼无珠,竟不识故人,实在汗颜。”
沈青杉摆了摆手,心情好了些许。
“你这会子来京城,是应考的?”
曹玉依然站着,拘着礼回道:“正是。”
“曹大哥,不必拘束,坐吧。”
曹玉看看大堂内那一双双炯炯放光的眸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沈青杉笑着清了清嗓子:“咳,本公主的吩咐,你敢不从?”
曹玉又愣住了:“公主?”
他远在北境洪州,京城里多了个公主,他又怎会知道?
食客们听见沈青杉抬出“公主”的身份,顿时不敢再看,一个个低下头默默用膳,但耳朵却支棱得比兔子都长。
曹玉坐下,沈青杉要给他倒酒,他连忙站起身,诚惶诚恐地接过酒坛,小心伺候。
“曹大哥……”
“公主折煞在下了。”曹玉冷汗都快出来了,大气也不敢喘。
沈青杉瞪他一眼,满是不悦。
“我父母兄长远在南疆,我在京城没什么亲朋故旧,好不容易你来了,却又如此拘礼,好生没趣!”
“公主教训得是,在下知罪。”
沈青杉:“……久别重逢,当共饮三杯。”
曹玉慌得端起碗,站起身道:“在下先干为敬。”
一饮而尽。
沈青杉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此次应考,定能进士及第。”
“今日这场酒,权当是故友预先为你庆功。”
曹玉讪讪地道:“蒙公主青睐,在下不胜惶恐。此次应考者皆饱学之士,在下不才,恐怕要辜负公主厚望了。”
沈青杉胸有成竹地道:“我说你考中,你就一定能考中!”
前世,曹玉将会在明年高中状元。
恩科导致会试提前一年,他未必能中状元,但定能高中进士。
沈青杉夸下海口,曹玉心中虽有不安,但更多的是踌躇满志,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又敬了沈青杉一大碗酒,借着三分酒意,这才敢正眼打量她。
“沈公子……哦,不,沈姑娘……公主,呵呵,真没想到,当日那瘦瘦弱弱的少年,竟是女儿身。”
沈青杉摸了摸脸,回想在北境时那副凄惨的模样,不禁失笑。
不怪他认不出她,她那时候顶着一条蜈蚣似的疤痕,还长着满脸冻疮,活像只癞蛤蟆。
三碗酒下肚,曹玉终于不再拘束,高谈阔论,畅所欲言。
沈青杉揣着一肚子心事,又要打起精神,不敢有半分失态,唯恐被人抓住小辫子,会给朝廷趁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