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嬷嬷一听,眉头便拧了起来。
“历来寡妇再嫁,多是为妾,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府也就是了。即便命好,做个继室夫人,那也是从简办理。”
“至于未婚男子明媒正娶寡妇么,倒是没听说过。想来那男子定是个一穷二白的老光棍汉,房无三间,地无一垄的,祭了祖宗,拜了天地,便算是成婚了。”
洪嬷嬷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通,末了随口问道:“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沈青杉有些恼火,又有些尴尬,呵呵了声:“我师父要成亲了。”
“冯神医要成亲了呀!恭喜!恭……”
洪嬷嬷说着笑着,忽然一怔,眸子瞪得老大,结结巴巴地问,“新、新娘子是……
“铁牛巷卖豆腐的刘寡妇。”
洪嬷嬷脸色刷的惨白,噗通一声跪了个扎实,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请公主恕罪!”
沈青杉默默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洪嬷嬷话虽然说得难听,可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冯晋才与虎子娘成亲,往后多的是流言蜚语。
沈青杉拧着眉头,心情沉重地走了。
洪嬷嬷一看,心肝哆嗦得厉害,略一思索,忙去找云冽。
云冽已经在四方庭等候好一会儿了,脸色阴沉,心情郁闷。
自腊月二十二那日,他无意间听到她没喝药,以此拖着病躲避他,他便再没去见过她。
一则怕她伤了身子,二则也是憋着一口气,想看看她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洪嬷嬷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来,云冽听见脚步声,抬眸一看,没瞧见沈青杉,不由拧了拧眉。
“王爷,老奴……”洪嬷嬷吞吞吐吐,“老奴说错话,惹恼了公主。”
“嗯?”云冽不解。
洪嬷嬷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磕了个头,忧心忡忡地道:“王爷,公主走时脸色很不好看,您可要去瞧瞧?”
云冽淡然道:“无妨,你下去吧。”
洪嬷嬷惴惴不安地走了,然而云冽却并没当回事。
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即便是兄弟子侄,他也甚少将之放在心上。
更何况冯晋才不过是个外人,与他非亲非故,毫不相关。
冲着沈青杉这层关系,战王府送一份贺礼过去,也就是了。
——
沈青杉回到医馆,等上门求诊的人走了,才走上前去。
“师父。”
“问清楚了?婚事该怎么办?”
沈青杉有些为难,师父如此热情高涨,她实在不想给他泼冷水。
可人生于俗世,长于红尘,哪里真能不顾外人的眼光,恣意行事?
“我朝律法并不禁止寡妇再嫁,但民间多有歧视。师父迎娶虎子娘,只怕会招人非议。”
冯晋才满不在乎地笑了:“傻徒儿,你当为师在意世俗眼光?”
沈青杉当然知道冯晋才不受礼教拘束,否则他也说不出自愿改姓为刘这种话。
“可您不在乎,虎子娘也不在乎么?虎子也不在乎么?”
想到前世艰难,沈青杉不由叹了口长气,神情黯淡。
“这世道,对孤儿寡母总是格外残忍。”
冯晋才冷笑:“那又何妨?谁若是瞧不上我们一家三口,闭上眼睛就是,我们还能求着人家多看我们一眼不成?”
沈青杉闻言,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子钦佩与感动。
她师父为人或许算不上多好,却是个扎扎实实的男子汉,傲骨铮铮。
“那咱们就热热闹闹的办,凤冠霞帔,明媒正娶!”沈青杉欣然笑道。
冯晋才拍拍她的肩膀,神情严肃,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牵起一抹略带苦涩地笑意。
“徒儿,你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为你师娘置办些行头。”
“哎,我这就去!”
冯晋才看着沈青杉欢快跑开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就生在了王侯之家?
他想告诉她,一切从心而发,自己快活才是最要紧的,管他什么规矩礼法。
可是想到她的身份,话到嘴边,他只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
一大早,沈青杉便带着归雁征鸿来了。
虎子娘正坐在院里纳鞋底,虎子才钻进鸡窝收了两颗蛋,直起身子看见沈青杉,扬起笑脸大声欢呼。
“姐姐!你来啦!”
虎子娘神情怔忡,放下鞋底朝她笑了笑:“沈姑娘,屋里坐吧。”
沈青杉笑了笑:“在院里晒暖,挺好的。”
征鸿忙进屋搬了小板凳过来,又拉着归雁去帮忙收拾屋子。
虎子娘看着忙活个不停的两个小丫鬟,不由叹了口气,眼圈泛酸:“沈姑娘,多谢你们。”
沈青杉摆了摆手,笑眯眯道:“您叫我青杉就成。”
“哎,青杉姑娘。”虎子娘讪讪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十分拘谨。
听说冯先生是皇帝金口御封的神医,那样尊贵的人,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寡妇呢?
虎子娘心里没底,正胡思乱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