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闻诚的业务繁忙，上班族家的毛孩子有个小病小痛的，只要不是急症，都会在周末带来看医生，连剪指甲、剃毛之类也是如此。金泰宏冲进来的时候，五个兽医加两个只在周末来的美容师人人手上都有一只狗主子或者猫大人，一副生意兴隆的大好景象。
杨三江正向一只确诊糖尿病的狗的主人下医嘱，先没怎么注意到门铃，听到一串脚步声急促地响上二楼去，这才抬头一看，见小金把二楼的门在身后甩上了。他不让自己分心，继续说下去：“狗粮也要换，可以吃这个德国牌子的处方罐头，也可以花时间下功夫琢磨着自制，这样会便宜得多。只要坚持给药、控制饮食和适量运动，它的病情是可以控制住的。”
他帮狗主人下好德国处方粮的预订单，示意孙医生看着点其他的小兽医，细致地洗了手，这才上楼去。今天他忘了拉开窗帘，小金也没开灯，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才看见金泰宏趴在他床上，脸埋在枕头上，一动也不动。
他走过去，隔着衬衣和毛衣捏捏小金的后脖颈，也在床上坐下了。金泰宏只是把脸在枕头里蹭了蹭。
他突然很想抽根烟，摸摸口袋，烟放在楼下了。他拿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小金，你在家里有小名儿吗？你爸爸妈妈怎么叫你？”
金泰宏根本不理他，看来今儿是气大发了。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叫你阿泰，你觉得好不好？字典上说，‘泰’是平安、安宁的意思，挺好的一个字，跟你特别相称。不过呢，要是你家里人也这么叫，我就换一个。比如……”他沉吟了一下：“小泰。或者泰咪。我不想跟别人叫一样儿的。”
枕头里传出一点闷闷的声音：“阿。”
“‘阿’什么呀？”
“阿泰。”
他笑了笑，在金泰宏背上拍了一下：“你爸妈这么叫你？还是你想让我这么叫你？你得说清楚呀，光‘阿阿阿’的可不行。”
金泰宏在枕头上挪动了一下，慢慢地爬起来，低着头跟杨三江并排坐着。
“阿泰，这个好听。给你叫。给你一个人叫。”
金泰宏说话鼻音很重。他刚才哭了，杨三江想道，心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弯腰探头往上看他的脸，果然眼睛红红的。金泰宏把头扭开，不给他看。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杨三江调匀了呼吸。
金泰宏吸吸鼻子，转回来看着杨三江：“……你叫呀。”
杨三江严肃地看他：“叫以前我必须弄清楚一件事。你不可以骗我。”
金泰宏很少见他这个样子，有点胆怯：“什、什么呀？”
杨三江竖起一只手指，缓缓点在枕头上，上面有几块深色的痕迹：“这是鼻涕吗？”
金泰宏噗地笑了，不防真地喷出一点鼻涕来，他赶快拿手捂住鼻子。杨三江哈哈大笑，伸长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抓住他的鼻子，胡乱揪了几把，装出嫌恶的表情：“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