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一路引着罗婉儿到了巷口的小酒馆中。
酒馆极窄,环境有些阴暗,因着时间尚早,铺子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三桌客人,格外冷清。
钱先生倒是来惯了一般,选了个近门的位置坐下,就喊了两个小菜,并着一坛子花雕。
似是察觉罗婉儿没跟上去,他回头,朝她望了一眼。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钱先生抚了抚青须,那矍铄清明的脸上,显过了一丝了然,“要真后悔了,也得把这顿酒钱结了。”
他这话刚刚说完,小酒馆里的掌柜已经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钱先生,不光今日的酒钱,还有你前几次欠下的,也麻烦你一并给结了。”
钱先生听得这话也不恼,只缓缓朝罗婉儿的方向指了指,意思很明显,是要让他找罗婉儿一并结算。
罗婉儿看着面前这不要脸至极的中年男人,一度无言。
这人,当真是周叔口中那风光无限的说书先生?
罢了,罢了,既然费了这么多力气才将人找来的,总没有就这么算了的道理?
罗婉儿抱着膀子过去,有些好笑:“钱先生想让我一并结账,还得看钱先生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完这话,罗婉儿掏了钱,只结了今日的账。
掌柜的还想说点什么,又怕这姑娘反悔,忙收了钱就走。
罗婉儿快步走到钱先生跟前,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来意,同时,又跟他讲起了《红楼梦》,当然,也只是一章回而已。
钱先生一直含笑听着,毕竟吃人嘴短,他也不敢打断人。
直到后来,罗婉儿将《红楼梦》的第一章回讲完后,钱先生方才诧异的看着罗婉儿,难得认真的打量起了她。
之前,瞧着这姑娘的行头,他压根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她竟有这么好的故事!
短暂的激动后,他面色微沉:“姑娘应该知道,我嗓子多年前就坏掉了,况且,我说书的地方可都不是正经地方。”
罗婉儿浅浅一笑:“嗓子坏不要紧,人品好就成。”
不管在哪儿说书,只要有自己的听众,那便不容小觑。
至于嗓子······与其跟他徒弟那种人品卑劣的人合作,罗婉儿更愿意选择他。
两人长久沉默后,钱先生猛的拍了拍桌面,激动道:“好,姑娘,我定不负你所望,五坛子好酒,你可得记好了。”
罗婉儿哭笑不得。
别说五坛子好酒了,若当真能赚上大钱,五百坛子好酒她也愿意给!
之后,罗婉儿就跟钱先生讲起了《红楼梦》前三章回的内容,她不打算讲太多,只让钱先生先去试试水。
钱先生听得激动,连着酒菜也顾不上吃,忙跟酒馆掌柜讨了纸笔,就开始做笔记。
“妙!姑娘这故事实在是妙极,”
待他落笔,打量着白纸上的笔记,整个人顿时激动不已。
罗婉儿勾唇一笑,不置可否,和他商量起了五五分的价格。
眼瞧着钱先生没有异议,罗婉儿又和他商定好了三日后这个时辰,在小酒馆碰面的事儿,这才离开。
适才在酒馆中,她忙着跟钱先生说事儿,也没吃上东西,如今刚一出长街,便觉饿的慌。
正好长街头有卖枣糕的,罗婉儿买了五个,自己吃了一个,剩余三个给芸娘他们留回去。
回村的路上,天边下起了绵绵细雨。
周叔的本只是用木板和布帘子简易遮住的,这一下雨一刮风的,秋雨就穿过了帘子,细细密密的往人身上扑。
饶是周叔特意放慢了速度,罗婉儿回去后,衣服依旧被打湿了不少。
芸娘刚披好斗笠,打算出门接她,眼瞧着她浑身湿哒哒的模样,惊的不轻,赶忙回屋拿干帕子给她擦头发。
正好,业哥儿打了热水来,让她擦脸,罗婉儿忙将枣糕递给了他,端着盆子就往屋里走去。
她往箱子里翻了翻,找了身襦裙出来,又脱了湿衣服,简单的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上了干衣服,往外走去。
外间,芸娘正戴着斗笠在灶边烙饼子,见她头发依旧有些湿漉漉的,顿时急了:“你还不快些回屋擦头发,淋了一场雨,可别发高热!”
“阿嚏!”罗婉儿打了个喷嚏,咧嘴笑了笑:“娘你就别担心了,我这身体,你还不知道?不会有事儿的!”
说着话,她就打算往堂屋走,打算找个斗笠去灶间帮忙。
“咱家就只有一个斗笠,你还不快去擦头发?”芸娘看出了她的意图,又凶巴巴的呵了一声。
罗婉儿还没见过芸娘这样,不免看直了眼。
待等到芸娘凶巴巴的朝她走来,她这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乖乖回了屋。
而此时,城中茶楼里的上好雅间中,李家一对主仆,还在忧心着她久不现身的事儿。
“李余,你去对面瞧瞧,怎么还没出来?”李季风往四合茶馆的方向斜瞟了一眼,有些急了。
这等了一上午,还没见着人出来,莫不是雨太大的缘故?
想及此,李季风又道:“打好伞,别让人淋了雨。”
李余点头,一溜烟就出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