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不由得都愣了愣。
云轻柔双手死死揪着衣裙,神色有些紧张:“顾公子,你先说吧。”
顾长卿将冰凉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她身上的伤口之处道,没有抬眸,但从语气中能够听出明显的慌乱:“阿柔,我......我对不起你。
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或许是那天从你身上流下的血让我悔不当初,也或许是......大姐的那一巴掌和毫不留情的呵斥点醒了我。
我错得很荒唐,亦不该把怨气发泄到你身上。”
说到此,他倏地抬眸,那双温和的眼眸第一次看着云轻柔亦反伤了些许柔光:“阿柔,我会试着去接受你这个妻子,疼你护你,给你一个家。
等你及笄那日,我再补你个婚礼,同你喝杯交杯酒。
你原谅我,好不好?”
恍如一个蜜糖在口中化开,那抹让人回味无穷的甘甜裹挟着令人沉沦的喜悦。
这么多天,她不止一次想过放手。不断反问自己追求一个永远不可能,也不属于自己的人,真的值得吗?
就像大姐说的,他连她小产都不曾掉过一滴泪,她又何必为她哭?
但她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爹爹不在了,娘亲自始至终都不爱她,还笑着拿着鞭子抽打着她的身心。所有的美好都是假象,她没有家了。
而这个时候,她掏心掏肺去爱的人突然告诉她,他接受她了,想给她一个家。
所以,这个世界,还是有光的,对不对?
上天总不能让一个人失去一切吧!那它是得多没良心啊!
云轻柔看着坐在她床榻边,温和地看着她的男人,心中仿佛被灌了蜜糖,冲去了所有曾经的苦涩。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她的泪水悄然滑落,但现在也终于有一个人愿意掏出他的锦帕,替她拭去。
云轻柔笑着,却依旧泪眼婆娑:“好,我原谅你。”
得到她的原谅,积压在他心里的愧疚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他跟云倾岫已经没了可能,那便不能再伤及无辜之人。
曾经,他一直在深爱他之人眼中,去爱慕别人,拿着最无情的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她心上。
也只有云轻柔,能傻到即便如此,还在原地等他回首,等他看看自己。
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尝试着去接受这个结发妻子,不只是出于自责,甚至还会去转变那份爱。
顾长卿哄着她道:“阿柔,别哭了,现在你身子弱,千万别动气。”
“顾公子,一会儿上完了药,你能不能陪我休息?这几日被关在密室里,我害怕。”云轻柔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之中充斥着希冀之色。
顾长卿闻言,笑容好似清风霁月,温润风雅:“好。”
云轻柔便一直看着他严肃地为她治疗伤口,面容之上的笑容喜悦而幸福。
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终于,等到了破晓。
以后,终于不是只有黑暗了。
属于她的那束光,来了。
与此同时,皇宫城下一片肃杀。
容景熙一身月牙白长袍,浅金色的龙纹流光溢彩。他睥睨着惊鸿冷冷道:“侯府大小姐身边的婢女,来这里作甚?”
一旁正漫不经心站着的轩辕九翎听到他的话,却是猛然回首。
惊鸿笑嘻嘻道:“自然是商议对策。”
容景熙知晓身边之人对侯府的憎恶之情,便是格外没有好脸色:“你家小姐来了都没资格......”
“你说谁没资格?”那道阴邪沉郁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戾,让容景熙冷汗涔涔。
怎么回事?那位大人怎么可能维护侯府之人?
他刹那间慌乱不堪,话语都磕磕绊绊:“我,我的意思是,侯府只需带领风云铁骑守好王朝东部即可,京都,有我和坊主来商讨。”
他话音刚落,一道幽清渺远的声音骤然响起:“哦,太子殿下,其实我一直少告诉你了一个消息。”
云倾岫款款走来,却并未看容景熙一眼,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带着黑色面具的轩辕九翎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坊主。”
她那纤细修长的手中夹着靛青色的坊主令,拨弄着摇曳生姿的长流苏,风姿卓越,仪态雍贵。
容景熙瞪大双眼,正想开口说什么,便见她从自己身旁一掠而过。
云倾岫锁定着轩辕九翎,招招带杀意,丝毫不留情。衣裙猎猎,掌风四起,长剑掠起反射出耀眼的白芒。
而轩辕九翎害怕伤到她,没有亮出任何武器,亦没敢怎么还手,被逼得连连后退。
待看好时机,“唰!”地一声,轩辕九翎只感觉后背一凉,面具的细绳便被锋利的刀尖划断,露出那张妖孽的容颜。
“啪嗒。”面具落地的那一声,在云倾岫心底掀起了飓风狂澜。
那个前世,在她临死前站在容景熙身边的,和那个两辈子都不惜一切要血洗侯府的幕后黑手,轩辕王朝的遗孤,是她一直记挂的小少年,阿翎。
剑尖朝下,滴落着几滴鲜血。那是方才她划伤他时沾染上的。
她握着剑柄的手颤抖不已,心中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