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这是钟观尚书最小的儿子,我黎明时偷摸去尚书府的时候,见他一息尚存,便把他带回来了。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在屠刀之下活下来的。”
云倾岫透过他的目光,看到了与她曾经一样的恨。那是一种怎样的恨啊,比离恨天更高,比斩情缘更苦!
她的内心有片刻震颤,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上那还沾着鲜血的稚嫩的脸庞。“孩子,你叫什么。”
那孩子只用一双充斥猩红血丝的双目看着她,并不回答。
惊鸿有些心疼,蹲下来看着他道:“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你好好回答小姐的话,她一定会收留你,为你报仇的。”
孩子垂眸了半晌,拳头攥得紧紧的,以至于身形都在颤抖。
最终他看着云倾岫那双冷寂清冽的双目,开了口:“钟良,”他又看了眼惊鸿道,“她说你会为我报仇?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表面收留我,背后告诉太子,除掉我,落得一大功?”
云倾岫嘴角的笑容冷得可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子灭了兵部尚书满门,之后,就轮到侯府了。”
钟良已经完全褪去少年的稚嫩,一夜之间成长为一个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历经世事的人。虽不像云倾岫一般重活一世,却也不失为另一种重生。
“云大小姐,我虽年纪轻,但对云二小姐被许为太子侧妃一事还是颇有了解的。所以,我并不信你。”
云倾岫起身,青色裙裾摇曳如浪,丝丝幽兰清香缓缓涌出,流泻在屋里,与安神香交织缠绕,令人心醉。
她的声音似石子掷入寒潭里的脆响:“那云轻舞姓不姓云都有待商榷,再者,我本就与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留与走,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我留下。”钟良想赌一把。如果他现在离开,那么那些朝廷的人清理尚书府尸首时,一定会发现他不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面对的会是无休止的的逃窜,何谈报仇?
若是选择云倾岫,她说不准有法子隐瞒他还活着一事,那么他就可以暗中蓄力,拥有报仇的资本。
选错了,也不过一死,总比没日没夜地躲避要好。
云倾岫满意地点头:“好。那么,你会什么?兵部尚书的儿子,总不至于是个废物吧?”
钟良一双蓄满仇恨与怒火的眸中闪烁着凶戾的光芒:“我会制造连弩,暗器等兵器,设计防御盔甲,精通机关术。”
惊鸿眸光瞬间一亮。惊羽卫如今各方面都很突出,缺的不正是这些吗!她这是捡了个大宝贝回来呀!
云倾岫看懂了惊鸿“求夸奖”的小眼神,冲她微微一笑。“惊鸿,把他带到十里绣春坊,以后跟着惊羽卫一同训练,记得让惊风亲手带他。”
钟良一愣:“十里绣春坊……是你的?”
“嗯,是我的,”云倾岫轻描淡写,仿佛是在答应一件小事,却在钟良内心掀起飓风狂浪,“那我能不能得寸进尺,要求你为我坊专门设计机关,为我惊羽卫量身定制铠甲,兵器?放心,我会按照你的身形做一具假尸体,不会暴露。”
钟良因激动而呼吸沉重:“我定然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
云倾岫的笑容明媚却凉薄:“乖孩子。两年之内,太子府就会付之一炬,连灰都不剩下一丝一毫。”
钟良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戮,嗜血与仇恨,与他竟如出一辙。可能是因为共情,他心跳急剧加速,热血沸腾。
云倾岫拍了拍钟良单薄的后背:“好好跟着你惊风哥哥学武,我会不定时去试试你的实力。”
钟良面对着云倾岫,缓缓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承蒙云大小姐,惊鸿姑娘搭救培养,我此生定结草衔环,不枉大恩。”
“嗯,去吧。”云倾岫将钟良扶起来,牵起他的手放在惊鸿掌心。目送着两人离开,背影在阳光下越拉越长。
翌日清晨。
云倾岫一早便起来梳妆,将青丝绾成垂鬟分肖髻,一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插与发髻之间,垂下的青色珠串与那一身绣着金色幽兰的青衣交相辉映。
腰间除了冰花芙蓉玉佩,又挂上了一块御医令。
济世医馆刚开门,她便已经到了门前。牌匾之上鎏金的楷体,严肃庄重。
“倾儿,快进来。”一身青色华服发顾长卿一眼便看到云倾岫,请她先进来参观一番。
云倾岫打量着医馆内部的布局,不得不说,里面宽敞至极,却低调内敛,像是个能为百姓服务的地方。
顾长卿指着被分类摆在柜台之上的药材:“我门的药材都是最上等的,并且一切透明,不会出现缺斤短两的情况。这边是药材,那边是看诊的地方,这里的通道与座位是给排队的人用的。你看如何?”
云倾岫连连点头,满意地笑道:“甚好,这个布局设计堪称一绝。”
顾长卿的笑容和煦得好似冬日暖阳:“倾儿都夸赞,说明当真是好,如此一来我便放心迎接前来看病之人了。”
“好。”云倾岫坐到看诊台前。目前时间还早,她便随手拿出书柜里医书,翻着看里面的药材